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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玉响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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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时成文却没有回答青茼的问题,他看着自家小姐犹豫了又犹豫一会儿后,最终还是抬起了头来望向了梁媗。

    “小姐,成文今天是来送送信的,有人派其下属在今天早上,把一封信交到了成文的手中,并且言明,让成文在今天之内,就尽快把这封信亲自转交到………到小姐你的手上。”

    “什么?”

    成文的话一说完后,吃惊的人可就不止青茼和念湘了,就连一直很是镇定的梁媗都立时就微微地缩了缩那双琥珀色的瞳孔。

    成文是梁媗的人,知道这件事的根本就不多,往常成文来镇东大将军府的时候,也不过就是打着替四喜送东西给青茼的由头罢了。

    而这在别人眼中,顶多也就是青茼受梁媗的看重和喜爱,所以就连成文也能轻巧的进出府内府外而已。

    到现在为止,知道成文其实是在为梁媗暗地里打听外面消息的人,除去小云曛里的人外,也不过就只有沈氏是知道一些眉目罢了。

    但这当然是因为她娘亲完全就不想管这些在她眼中,不过就是芝麻绿豆的小事。

    不然若是娘亲愿意的话,那随便吩咐一声,成文的行踪可就是完全能暴露在她娘亲的眼下了。对此,梁媗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可她娘亲是一般人吗?

    那可不是啊。

    在偌大的建安之内,要是还能再找出一个不论各方面都还能与沈氏媲美来得人的话,尽管不能说是没有,可也不会超出三个人去。

    这样万中取一的存在,梁媗可不觉得在建安之内是随便一抓就能抓到一大把的。

    那成文刚刚是在说什么?是她听错了吗?

    “成文,你刚刚说什么,有人送了一封信到你手上,让你亲自交到我手上?”

    梁媗慢慢地皱起了眉头,看着成文一字一句的问道。

    “对的。”

    而成文也没有犹豫,很肯定的就点头称是了,其神情之中一点虚假都没有,就像梁媗从一开始就认识的那个成文一般,坦承忠厚的都可以让人头疼不已得老好人。

    “小姐……”但成文是梁媗手下的人这一件事情,需要多机密,青茼自然也是知道得最清楚的人之一,因而现下在面对着“有人让成文亲自送信到梁媗手上”这一件有些敏感的事情是,青茼也免不得的紧张了起来,就怕自家小姐会怀疑成文大哥是不是做了什么背叛他们的事。

    “成文,信在哪儿?对于送信给你的那个人,你以前见过吗,有没有什么头绪?”

    可还不等青茼把话说完呢,梁媗却已经对着成文问出了一大串的问题。

    “信在这儿,至于送信的人——”

    说到这儿,成文忽然就顿了顿,连带着拿出了书信的那只手也是伸了缩、缩了伸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似是下定决心般的递到了梁媗面前,“今天把这封信送来给我的人,就是经常跟在了楚孤公子身边的一名禁军侍卫,而在这名禁军侍卫悄悄地把信送到我手上时,还言明到,这是楚孤公子给小姐你的。”

    西殷民风彪悍,对于女子的约束比起前朝而言,那简直就是天翻地覆的大改造啊。

    这在以往早已算是能被称作私相授受,都可以浸猪笼的书信,此时由成文秘密的转交到梁媗手上之时,本不该是多严重的事情。

    可不知道为什么,梁媗本来都已经从成文手上接过的那封信笺,在成文把话都说完之后,她却忽然就觉得双手已有千斤之重似的。

    “成文,你是说,这封信是楚………楚孤公子派人让你交到我手上的?”

    此时梁媗的声音都已经开始不稳了起来。

    “嗯。”

    但成文就算再不善工于心计,此时在听到了梁媗的语气之后,也明白自己的猜想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而一旁的青茼和念湘就更是直接都变了脸色。

    成文是青茼的姐夫,平日里又能常常出入镇东大将军府。

    按理说此时别人让成文送一封信进来给梁媗,那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前提却是,这个要让成文送信的人得不是楚孤才行,得不是那个梁媗让成文长期观察,和采集其在宫外一切消息与行踪的楚孤才行啊。

    如果楚孤早就发现成文是梁媗手下的人,那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如此顺利就得到了的那些消息,岂不也就是说,全是楚孤有意让梁媗知道的事情了?她是不是早已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就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小丑,并且还被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知,反而是在沾沾自喜?

    梁媗现下拿着信的那只手,好像忽然就又加重了几分,重得她都快要已经拿不住了。

    而旁边的青茼和念湘看着自家小姐那又急又气的表情,一时之间也不敢说话了。

    “成文,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但也就在屋内突地便被沉默笼罩之后,梁媗却又忽然开口打破这满室的死寂,在让得青茼、念湘和成文都是一惊后,梁媗却又接着说道:“这一天下来,我也有些累了,青茼你就先送成文出去吧。念湘,带着雍儿去暖阁里休息一下,他今天也玩了一天,该休息一下了。”

    语气不轻不重,但此时却没有人敢违逆梁媗的吩咐,就连梁雍也是乖乖的就跟着念湘离开了,屋内一时之间就只剩下了梁媗一人。

    窗外还是晴朗无云的清澈高空,但房内却早已经被沉郁的气息给填满了。

    但梁媗却还是如梁雍和青茼几人离开前一样,呆呆地就站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低头看着她手上那封薄薄的书信,好久好久都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呼………”

    而等到又过了好半晌之后,梁媗才忽然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

    梁媗转身,朝着旁边的折枝掐丝檀木桌走了过去。

    刚刚也许还没有什么感觉,但等到现在终于坐下,能好好休息的时候,梁媗才发现腿软的不像话。

    终归是劳累了一个早上吧,以她的身体来说,还是有些负担了的。

    但最要命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还是手上的这封信吧。

    思前想后,心底也不知转了多少圈之后,梁媗最终还是看向了手中的书信,手上也终于有了动作,不用多一会儿之后,雪白暗金纹的玉响笺上,那一行行劲瘦灵动却又锋芒毕露的气势,就好像刚出鞘得利刃之上的寒芒一般,亮得人刺眼以及,可又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就是字如其人吗?

    梁媗有些无语的看着手中的信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咂了咂舌的重新凝聚起精神,专心的把这封于她而言快重逾千斤的信给从头至尾得好好读了一遍。

    楚孤给她送来的这封信,从成文拿出来后,就能看出里面不过只是薄薄的一张纸罢了,上面大概也不可能会记载了多少事情。

    但这种想法在梁媗终于艰难的把它读完之后,却完全就被打翻了。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能讨厌成这样啊。

    梁媗抓着手中的那张玉响笺,力道是重了又轻、轻了又重的,直到把那雪白暗金纹的上好纸张都给捏得皱了起来之后,梁媗才无奈的松开了手,把它展平,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面前的折枝掐丝檀木桌上。

    到这封信发出的那天为止,大军已经是顺利的抵达山海关了,将士们也相继安顿了下来,其中楚孤还特意的提起了祖父,虽然着墨不多,但“祖父一切安好”这几个字,还是给了梁媗不少的安心。

    除此之外,信上还提到了一件事,也让得梁媗的心情顿时就有些五味杂陈,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原先不过就是预防一下的准备,没想到却帮上了大忙。

    按照信上所讲,就在大军刚刚到达山海关没多久之后,山海关内便就爆发了一场怪病。

    虽说病情并不严重,也不能致死,可更棘手的却是,只要一染上了这种急病,那病人便会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这若是发生在一般老百姓的身上也就算了,但它若是发生在士兵们的身上,那可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毁灭性灾难了啊。

    一个来往于死生无常的战场之上得士兵,若是染上了这种怪病,那和去送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但偏偏这还是传染极强的怪病。

    不出几日,这怪病就已经由百姓之中传到了军营内。

    而之后的结果也不用再多说,根本就没用多久,半个军营便已被急病俘虏。

    接下来几场与后蜀的交锋,那战败的结果自然也是毋庸置疑了的,但也就是在这样棘手又紧急万分的时候,跟随着祖父与楚孤,那仅有的五名朔州冀县医者,竟就成了破这场危局的最大功臣。就在所有大夫,甚至于太医们都已经束手无策,宣布放弃了的时候,这五名朔州冀县的医者却一直都在坚持者。

    而最后也是功夫不负苦心人,那五位从冀县而来,默默无名的大夫竟就真的把那怪病的解决办法给想了出来,解了这次的危险局面。

    其后虽然短时间内,士兵们头晕目眩的症状依然没有消失,可程度却是大大得减轻了不少的,最起码已经不至于一上战场,就只有被敌兵砍杀的份了。

    这之于西殷来说,已经是一次莫大的反击和喘息得机会了。

    而也正是因为了这次机会,所以最近从山海关传回的战报里,虽说依然是没有任何一份捷报的,但战败的消息也已经渐渐变少了。

    尤其是这几天,尽管依然是没有胜利的消息传回,可就连战败的消息也是凤毛麟角了。

    所有人也都能看得出来,山海关的战况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其中最大的功臣是谁,从这封信中也不难看出来了。

    “前日,梁大帅在对后蜀新一轮的猛攻中,我军又坚强的抵御了下来的战况是一一论功行赏了,其中受赏最重者依然是朔州冀县的那几位大夫,而其次之后,就是楚孤了。梁三小姐在那晚的一言之恩,楚孤不敢相忘,若连带着前几次沈府的救命之恩,与胡家之事的话,楚孤欠三小姐的,可就是再难相报了。”

    如果原先还只是猜测的话,那现在梁媗可以很肯定的说,这段时间里,楚孤怕就是在逗她玩的了。

    他是早就知道,她派成文到他身边去查探行踪和消息的事情了。

    而前几次,她不止一次让成文去悄悄送信,使得他避过祁瑜发现那些暗桩的事情,他怕是也早就知道了的。

    亏她还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呢。

    这脸可真是丢大了啊。

    此时,梁媗根本就没有时间再去顾忌什么家国大事了。

    就连后来提起的那些战况转变的重要情报,梁媗也无暇顾及了,她此时能想到的事就只有一件,那便是这次的脸可真是丢大了啊。

    以后再见到楚孤的时候,她要怎么办?她还真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能够再若无其事的面对楚孤了。而且,他不会真把她当一个疯狂暗恋他的人了吧?

    不然,又怎么可能会派下属在他一出宫后,就一直打听他的消息呢?

    梁媗抚额,忽然就觉得头疼的不行了,她现在突然就什么都不想去想了。不然她真怕自己就会先被那些恐怖的猜想所击垮掉的。

    但现下唯一还能有些安慰的就是,山海关的一次危局已经被安全的度过了,虽然不知道接下去的战况还会有什么变化,可这次的举荐能起到效果,梁媗还是很高兴的。

    尽管除此以外,现下梁媗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一直在楚孤面前尽力维护得亲和与良善的形象啊,这下终归还是功亏一篑,什么都付之流水了,这让她怎么能够就这样释怀啊?

    梁媗心里堵得慌,可除此之外又没有任何其他能纾解的办法,因而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青茼和念湘所面对的就是整日都愁眉苦脸的自家小姐了。

    但偏偏青茼和念湘还不能多说什么。

    因为那天她们也是在场的,这个中缘由她们也都清楚,所以在梁媗的面前,青茼和念湘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如此一来,这段时间里的小云曛,可就是有些十分压抑了的。

    “姐姐,姐姐!”

    可就算所有人都被梁媗的阴郁所影响,但依然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那便是梁雍。在一声声未见人先闻声的清脆童音之后,青茼和念湘就只见一道湖蓝色的身影闪过。

    那速度之快,就在青茼二人一个闪神过后,梁雍就已经奔进了梁媗的怀里。

    “雍儿,回来了啊。”

    刚刚还是在杵着下巴发呆的梁媗,在梁雍扑进她怀里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笑着说道。

    “姐姐,你刚刚是在想些什么啊,雍儿叫你这么久都没反应。”梁雍抱着梁媗,歪了歪头的看向最近总是发呆愣神不说,还明显常常皱眉的胞姐。

    “没什么,雍儿,你饿了吗,想吃点什么?”但很明显,梁媗是不愿意谈这件事情的,因此便轻轻一带,就把梁雍的所有注意力都给转移了。

    “饿了、饿了,雍儿早就肚子饿了呢,雍儿要吃赤枣杞米糕、桂花糖蒸新栗粉、玫瑰莲蓉百合酥,还有珍珠牛奶凝露蜜。姐姐,这些雍儿都要。”梁雍轻轻扯着梁媗的手臂,说着说着,整个人就都快要挂到梁媗的身上去了,就好像一定得等到她答应才行似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而面对着这样歪缠的梁雍,梁媗是哭笑不得的。

    在拍了拍梁雍如墨般的软发后,梁媗就又笑着对旁边的青茼说道:“你去南兰溪畔与汪大娘说一声,让她此时做一个赤枣杞米糕送过来吧。”

    “是。”

    青茼没耽搁,立刻就转身出屋了,但梁雍却就是有些不解的看向了梁媗,“姐姐,怎么只有一个赤枣杞米糕啊,那桂花糖蒸新栗粉、玫瑰莲蓉百合酥,还有珍珠牛奶凝露蜜呢?”

    梁雍越说越不满,精致的小脸顿时就鼓了起来,凑到梁媗面前。

    那意思就是要让梁媗好好的看清楚他不满的神情,可梁媗哪会吃他这招啊,伸手就点了他一记,然后才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别想了,你看看自己那又圆了起来的小身子,还想吃这么多的糕点啊?难不成你又想变回以前的那只小肥猪了?”

    “雍儿才不是小肥猪呢!”

    而只要一提起“猪”这个字,原先还是被梁媗一段轻斥给训得有些一头雾水的小老虎,顿时就不依了。

    可梁媗却笑了,“那你还要不要桂花糖蒸新栗粉、玫瑰莲蓉百合酥和珍珠牛奶凝露蜜呢?”

    “不、不要了。”

    虽然十分的不舍得,可梁雍最终却还是忍痛割爱了。

    他的确是不喜欢“小肥猪”这三个字的称呼啊。

    更何况,最近姐姐可还一直都是在夸他与三哥一样得好看了呢,那他就更是不愿意再回到“小肥猪”的时候了。

    忍着满肚子的馋意,梁雍坐在炕上,身子左扭右扭的就总是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了似的,但偏偏他又就只能忍着,因此这小老虎顿时就哪儿哪儿都不好过了。

    对此,一旁的梁媗自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但在又瞄了瞄梁雍那逐日圆润的小身板后,她最终还是决定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好了。

    而先前还是消极无比的情绪,这时却都因了梁雍,忽然就开朗了许多。

    旁边的念湘见状,自然也跟着高兴不已。

    屋内顿时也就好似在阴郁的天空下,突然就绽放了光芒一般,让得原本灰暗的颜色,此时却全都变成了耀眼的金黄色,让得人心里眼里都是暖洋洋的。

    可梁媗心里终归是有事的,因此在等到赤枣杞米糕送来,梁雍也只知道埋头大吃特吃的时候,梁媗眼里的笑意也就慢慢的消褪了下去,而那些最近一直盘桓不去的沉郁,则又悄悄地漫了上来。

    但此时青茼却趁着梁雍只专心在面前的那盘赤枣杞米糕上时,凑到了梁媗的耳边,轻声地说道:“我刚刚从南兰溪畔回来的时候,收到了二门处守门婆子的通知,说是刚才朱侍郎又派人来给朱姨娘送东西了呢。”

    “哦,今天又来了?”

    梁媗这下倒就是有些惊讶的了。

    最近这朱侍郎与朱姨娘倒是十分兄妹情深起来了啊,隔三差五的就要派人送些什么胭脂花粉的东西来给朱姨娘,并且每次亲自去取东西的都不是别人,竟然是梁姷自己。

    这种对于那个没半点血缘关系,而且还不闻不问又生疏了这么久,这时却突然冒出来的娘家舅舅的尊敬,未免也是有些过头了吧。

    而且,能让得梁姷这么迫不及待的人,应该不可能是她那位娘舅才对。

    能让得梁姷如此者,怕是另有其人啊!

    “小姐你不知道,听说刚刚二小姐过去时,神情甚是欢愉啊,也不知道这次朱侍郎又是送了什么给朱姨娘呢。”

    偏偏青茼这时又这么说了一句。

    梁媗执着羽翟九折澄心茶杯的手,此时就也顿了顿。

    脑子里忽然之间,就冒出来了一个想法,把梁媗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不让人从朱侍郎那边下手呢?如果就像她猜测得那般的话,那朱侍郎那儿肯定是与祁瑜一方联系紧密并且频繁的,按照现下朱侍郎又这么一再来给梁姷送东西来看,那祁瑜与梁姷早已是情投意合的状况了啊,那从朱侍郎那边下手的话,说不定她能得到更多梁姷的消息呢。

    这想法在梁媗脑子里,是忽然就蹦了出来的,可随后就又十分快速的消散了开去。

    先不说朱侍郎好歹也是一个从四品的大员,哪是那么好接近的,再者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她又哪有合适的人选派去接近朱侍郎的?难不成让成文去?

    梁媗无语又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管从身份或性情上来说,成文都绝对不是适合做这种事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