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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 夜幕漆黑。纽约是座不夜城。纽约的中心——曼哈顿沉浸

    宋朝擦着洁白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道:“我来见个人。嗯……”他四下环视, 没见着手拿玫瑰的女孩子, “她还没来。你呢?”

    “我也在等人。一起?”

    宋朝当然不会拒绝,他还想和艾伯特搞好关系以便随时诱拐他当他的模特。

    上前一步把保温饭盒放桌上,宋朝坐在艾伯特对面, 拿起菜单看。艾伯特已经先叫来侍者,说:“一杯牛奶。”

    宋朝有些诧异的抬眸,艾伯特说:“牛奶健康。”

    宋朝的目光投向他前面喝了一半的黑咖啡, “说服力有点不够。”

    艾伯特没有丝毫尴尬,仍是很温和的模样, “咖啡对正在发育的孩子不好。”顿了顿,他颇为正经的说:“影响大脑和身高的发育。”

    宋朝抽抽嘴角,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该不该捧场?

    “你这个年纪还是喝牛奶好。”

    “事实上我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学会喝酒抽烟泡妞和上床。”

    宋朝故意说着玩世不恭的话, 顶着乖巧的皮囊, 说服力有些不够。宋朝不喜欢咖啡,对那股苦涩的味道喜欢不起来, 也许是因为长期喝牛奶导致他的味蕾无法接受咖啡的味道, 也许是因为他喝的第一杯咖啡是苦得天怒人怨的黑咖啡。

    倘若艾伯特没有替他点牛奶,他大概也会选择牛奶或者白开水。可艾伯特不但替他点了还说了那句话,把他当成个孩子。

    要知道, 哪怕是再乖巧的人, 在以叛逆为代名词的青少年眼里, 对于孩子、幼稚等词语很敏感。他们都在渴望成长。

    所以宋朝不满艾伯特那话, 便出言挑衅。

    艾伯特面对宋朝的挑衅没有生气,而是更为温柔的包容。黑色深邃的眼眸极尽温柔的包容着宋朝,“但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

    即使艾伯特不改‘孩子’的称呼,但他眼里话里的真诚和关怀表明了他没有任何瞧不起宋朝的意思。宋朝知道的,他们这个年纪总会被冠以各种不成熟的、糟糕的词汇,仿佛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冲动的,幼稚的,没有经过脑袋思考的。

    可艾伯特并没有那种意思。

    宋朝的态度软化下来,软软糯糯的乖巧。

    “抱歉,我太敏感了。”

    艾伯特笑笑,转移话题:“你在等谁?朋友还是……女朋友?”

    宋朝笑开,“我哪有女朋友。”

    艾伯特狡黠的说:“那么男朋友?”

    “……”

    宋朝噎住。

    艾伯特往后仰,摊开手:“我开玩笑。”

    宋朝翻白眼,“大叔,你还真是开放。”什么玩笑都开。

    艾伯特愣住:“你叫我……大叔?”

    他有那么老吗?不是应该叫哥哥?

    “反正你说我是孩子,那我叫你大叔没错啊。”

    艾伯特眯着眼,食指屈起敲着桌面,“你有十六吗?”

    宋朝瞪圆了眼睛,“我十七了。明年就成年。”

    艾伯特勾唇一笑,看着宋朝的目光恶劣的带上不可思议不敢置信的意思,那意思明明白白的在告诉宋朝你发育迟缓我没看出来。

    原来绅士也有恶劣的一面!宋朝心想。

    “嗯……按照这年岁算来,你叫我大叔也没错。”

    宋朝本是生气,闻言便惊讶的上下打量着艾伯特:“我没办法想象你的真实年龄。”

    “那就别想。”

    宋朝噎住,“你这样聊天会把我吓跑的。”

    艾伯特勾唇笑看他。

    那模样,可真是勾人。也许他没存着勾人的心,可谁叫他生得好看?好看的人有时候仅仅是一个笑都会被人误为挑逗。幸而宋朝没想到别处去,他现在还单纯,也笔直。

    “等谁?”

    艾伯特突然问,宋朝呆了一下。他还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

    宋朝摸着鼻子,不太好意思说出来。倘若说出相亲,那么接下来的话题会不会延续下去?为什么相亲?因为想要选择喜欢的专业。太……羞愧了。

    “没,就是普通朋友。”

    艾伯特视线落在他手上拿着的娇艳玫瑰,宋朝随着他的视线,手像是被什么灼了一下猛地一缩。缩完后发觉自己这动作有些心虚,可他没必要心虚。于是大大方方的摊开,想找个地方放玫瑰。

    桌子正中央一个小花瓶,里头正好也放着一枝玫瑰。便态度自然的将玫瑰放进小花瓶,“外头路过一家店,店做活动。免费派发的。”

    艾伯特笑意加深,“是吗?那家店一定很有钱。”

    宋朝听不懂,疑惑的看着艾伯特。

    艾伯特没解释。

    其实是因为这玫瑰品种,这次林老太太和宋老太太卯足了劲儿比,下足本钱。尤其是里头有林老太太非常重视的艾伯特。所以每个人的相亲信物是玫瑰,还是世界顶级玫瑰卡罗拉玫瑰。

    论单枝,卡罗拉玫瑰不贵。可要说到免费派发那成本就太贵了,就算是普通品种的玫瑰也不会有店家拿来当活动派发。

    玫瑰属蔷薇科,是eg的国花。艾伯特的祖母和母亲都偏爱玫瑰,因此他对玫瑰的品种有很多了解。他在南肯辛顿的花园里种了许多品种的玫瑰,一拿到林家老太太给的玫瑰就看出它的品种及出处。

    宋朝手里拿的,是同品种的玫瑰。

    “你等的人没来?”

    看桌上也只有一个杯子,宋朝接过侍者递过来的牛奶,道声谢谢抿了一口问。

    “大概被放鸽子了。”

    宋朝送给艾伯特一个同情的目光,忽而想到自己那位相亲对象该不会也放了他鸽子吧。这都三点半了,一般相亲不是正式约会,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都不会迟到这么久才对。

    观店内,没见着任何一个是来相亲迹象的女子,从窗外看,门口都是行色匆匆的行人。也没有人手里拿着玫瑰。

    宋朝微微皱眉,心底里却有一丝放松。要是对方放他鸽子,他倒也不必感到愧疚。

    艾伯特借着喝咖啡的空档观察宋朝,见他目光似在寻人。视线在店内店外晃了一圈后转回来,人便像是松了口气。

    “该不会你那位也放你鸽子——”

    艾伯特陡然脸色微变,笑容收敛了一分。他点开手机信息,看林老太太发来的相亲信息。从上往下滑,最后定在相亲对象的名字上,两个很熟悉的字,组合起来的那人也算熟悉。

    宋朝!

    艾伯特垂着头,手撑着额头,压抑着快要冲破胸腔的笑意。

    太、太有意思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相亲对象是个男孩子,怎么也不会想到没有等来的人原来就一直在跟他聊天!不不不,这一切都比不上‘相亲对象是宋朝’这个消息令人感到震撼。

    不可思议的是,艾伯特并不讨厌这个发现。

    相反的,他觉得很有意思。两人真是有缘分,不是吗?

    他才来中国不到五天,连续碰见宋朝,如今还同他相亲。嗯……相亲对象是小玫瑰……意外的令人感到愉悦。

    宋朝瞪圆了眼睛,有些担忧的盯着艾伯特。他不知道为什么艾伯特就突然低头,拳头撑着额头,然后肩膀不停的抖动。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宋朝就担忧了。

    他想难道是自己说的那话刺激到对方了?不对呀。他说完后,唐岱还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以玩笑的口气。说着说着就突然低落下去,该不会真的刺激到对方了吧?

    宋朝犹疑,见艾伯特肩膀抖动还以为他在哭。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折叠整齐的手帕递给他,话音里带着温柔的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她不要你是她的损失,你值得更好。”

    宋朝以为艾伯特失恋了,感叹,哪怕帅得天怒人怨也有被甩的一天。真是世事无常。

    艾伯特抖动的肩膀很明显的顿了一下,然后猛然爆发出大笑。引来咖啡馆不少人注目。艾伯特捂着肚子,笑得肚子疼了。

    “你、你以为我在哭吗?”

    宋朝僵住,手尴尬的停在半空,叠得整齐的手帕还安静的躺在掌心里。

    艾伯特还在笑,笑个不停似的。本来是停了,可一见宋朝尴尬可怜的样子,不知触动了那根筋又笑开了。

    宋朝恼羞成怒,把手伸回来。被艾伯特截住,把那手帕从他的掌心处抽走。

    艾伯特眨了下眼,“谢谢你的安慰。虽然我并不需要。”

    宋朝冷着脸,伸出手:“还我!”

    “为什么?你不是要送我吗?”

    “我一时脑抽。”

    艾伯特温柔的说:“我不会嫌弃你。”

    宋朝站起就要去抢回来,艾伯特赶紧的把手帕放口袋里。宋朝总不能过去搜。

    艾伯特笑眯眯的,“小玫瑰,你来相亲。”

    小玫瑰什么鬼……相亲?!

    “你怎么知道?”

    宋朝受到不小惊吓。

    宋善琴的语气越温和,宋朝就越怕。他的大姐啊,虽然最疼他,可也最严格。今晚的事情宋朝可以撒娇过去,怕就怕宋善琴舍不得处罚他进而把今晚的事告知家里人,由得家里人盘问他。

    宋朝向周肖打眼色,求救。周肖看到,冲着宋善琴说:“琴姐,宋朝他是在说——”

    “周肖,我昨天才听你爸爸谈起你的成绩。他夸你有起步,今天看了确实很‘认真学习’。明天我就跟周总聊聊怎么教育孩子。”

    周肖正正脸色,“琴姐,我是想跟您说再见。我得赶紧回家,要不然家里人担心。宋朝,再见。”

    说完,毫不留恋的离开。举步生风,健步如飞。

    宋朝抽抽嘴角,收拾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换上水润润的无辜眼神。回身,“大姐。”

    宋善琴没看他,她可清楚自己的弱点,半点抵挡不住宋朝可怜兮兮的样儿。看不见宋朝小表情,她就可以铁面无私。

    “说说,逃哪儿了?”

    按周肖刚才那扯七扯八的瞎糊弄人,宋善琴可不信。瞧着宋朝倍儿棒的身体和刚才那话,就知道他是逃课去了。

    一想到一向乖巧的小宝儿居然学会逃课和撒谎,宋善琴那颗脆弱的钻石心就开始揪着,一种失落混杂着兴奋的诡异感不时冲击着她此刻的心神。

    想想小宝儿到这个年纪该是叛逆期来了,这代表小宝儿长大了。宋善琴就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可转念一想,叛逆期那是多么可怕的时期,山崩地裂不足以形容。

    家里头那几个姑娘个个叛逆期一来就是一副世界全都对不起我的熊样,统统叫她和家里长辈给训服了。可宋朝能一样吗?宋朝是家里的小宝儿,谁能狠心对他?

    宋善琴又联想到当年自己的叛逆,年少私奔,未婚先孕。一时之间,这为人父母(长姐如母)的忧虑就来了。左右不定,便只能先冷着脸。她甚至开始在心底里想着准备聘礼,若是宋朝真干得出私奔这事儿,她就算是顶着被女方家长打断腿的压力都得把那姑娘给宋朝拿下来。

    这宠溺的程度也是前所未有了。

    “去哪儿了?”

    宋朝支支吾吾的回答不出来,着急之下竟打了个喷嚏。

    宋善琴心里一紧,抿着唇冷着脸:“进车里说话。”

    宋朝讷讷的‘哦’了声,跟在宋善琴后头进车里。车子发动前,宋善琴说:“你先想好怎么说,再跟我说。”

    车子缓缓发动,开上正道,转高速公路。周边霓虹灯光闪闪烁烁,照着车内一片寂静。宋朝捏着安全带紧张不已,想着如何组织语言。宋善琴便静静的等着他,至于信不信宋朝说的,她自有评断。

    “大姐,我……”

    “嗯?”

    “我感冒了。”

    宋朝还是不敢说自己逃课跑去看讲座,只能用回骗过老师的谎言。他不会撒谎,这会儿闪躲着宋善琴的目光。

    宋善琴透过后视镜看宋朝,宋朝低着头不敢看她。

    “我跟大伯打了电话,他们正在宅子里等着。顺带请了医生,过会儿替你检查。”

    宋朝瞪大眼,整个人都快绝望了。

    “大姐,你跟爸爸他们说了?爸爸妈妈回来了?”

    最为担心的事发生了,宋朝回去恐怕得面对全家人的审问。

    “嗯,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大伯大婶今天下午回来。你感冒了就别让家里人担心,请来医生看看最保险。”

    “不、不用了,大姐。”

    宋朝硬着头皮躲着宋善琴锐利的目光,哪怕害怕也仍旧红润的脸色可没半点感冒后的虚弱。

    “大姐……”宋朝绞着安全带,犹豫着说出实话:“我没生病。”

    宋善琴不搭理。

    “我是逃课去了。”

    宋善琴心被揪着,心里的猜测被证实。可难过,可担忧了。乖乖的小宝儿叛逆期来了,她应该查查怎么应对才是。

    “我、我去s大学听讲座。”

    “什么讲座?”

    “……时尚设计的讲座。”

    宋善琴盯着宋朝坦然的湿漉漉的眼睛,半晌转回路面上。叹口气:“宝儿,你要喜欢,大姐不会拦着你。可你怎么就撒谎了?”

    宋朝还是揪着安全带,有些委屈:“你们都不喜欢我学设计。爸爸妈妈要我学金融,考金融专业。”

    “不是为你好么?家里的公司、产业都是你的,你不继承谁继承?金融专业能为你铺路,奠定你的根基。你要学那什么时尚设计,我们不反对。那是你的兴趣,但你不能把它当成事业对待。你不能顾此失彼,因小失大啊宝儿。”

    宋善琴疼着宋朝,想法上和家里人没太多区别。她仍是认为把公司产业全交由宋朝便是保证他衣食无忧,是为他好。至于时尚设计,能当饭吃吗?多少学成出来的所谓设计师穷困潦倒,住不起吃不起的。

    她能让一心宠着的宝儿去吃那些苦吗?不能。

    现在宋朝是年轻,那颗心不安分。等他过了这个年纪再回首,他就会知道哪条路对他而言是最好的。

    这不仅仅是宋善琴的想法,同时也是宋家长辈的想法。他们一致认为继承家业是对宋朝最好的安排。

    宋朝沉默,不说话却也不认同宋善琴的话。他在沉默的抗议,沉默的反抗。

    宋善琴可清楚宋朝那脾性,现在是在跟她闹脾气,不跟她说话。

    “宝儿,我们所走的路,已经是人的大半生。我们所见识的,多且真实。我们要考虑到很多方面,我们知道哪条路是最好走的。不是我们古板固执,只是因为我们比你先走过了那段布满荆棘的路,比你先经历了那些辛苦,比你了解其中的艰辛。所以我们选择最好的一条路让你走,有我们在旁护航,你总不会太累。”

    这是父母对子女的拳拳爱意,是对子女未来的担忧、呵护、关心。哪怕是再狠心的父母也会在旁为刚学会飞翔的崽子护航。

    宋家人虽对子女教育严格,奉行鹰式教育。他们把社会上的残酷,生意场上的诡谲裸|露在宋朝面前,却又狠不下心让他去独自闯荡。宁愿事先铺一条康庄大道让他去行走。

    宋朝听着宋善琴一番剖析,他是知道宋善琴的话就等同于家里长辈的话。在宋家,唯有宋善琴这个小辈能和长辈有同等的地位。

    他的内心一番酸涩一番感动,还有着年轻雏鸟那蠢蠢欲动不甘束缚想要飞翔的渴望。

    宋朝抿着唇,微微垂着头,露出象牙白的脖子。单薄的身子做得很是挺直,无声的透着倔强。

    宋善琴也没真以为就那么一番话能打消宋朝的渴望,她只是把话说出来,其它的还需要循序渐进。

    车缓缓的开往海湾1号宋家,期间宋善琴说:“刚才跟大伯打电话,我只是报了平安。没说什么,但家庭医生确实请了过来。宝儿,你的身体不同寻常,还是看看能不能做手术的好。”

    良久,宋朝期期艾艾的说:“大姐,谢谢。”

    .

    艾伯特从车里下来,一进林家便被林老太太拉住,往小客厅里拉。

    林老太太顶了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手里拿着一叠纸,亲切的问候艾伯特:“唐岱啊,你后天有空吗?”

    艾伯特想了想,说:“后天下午有时间。”

    林老太太高兴的点点头,“好好,那陪着奶奶去喝下午茶好不好?”

    艾伯特笑笑,“可以。”

    林老太太很高兴,瞧着艾伯特是越看越顺眼。于是顺势问问:“唐岱,你几岁啦?身高体重是多少呐?做什么工作的?打算在哪儿定居?是住家里头还是单独住?”

    林老太太过于高兴,一连串问题抛出来那心思就有些昭然若揭。

    艾伯特静静的看着林老太太,答非所问:“林奶奶,您问这些干什么?”

    老太太从兴奋中回神,望着艾伯特看似温柔实则滴水不漏的防备稍稍的定神,正正脸色说道:“奶奶想要你陪奶奶参加一些社区活动,奶奶是社区协会主任,刚办了一场活动。需要参加者的这些资料,你要陪着奶奶参加。奶奶就得登记一下好报名。”

    “什么活动需要……这些信息?”

    老太太摆摆手,“都是咱们社区的活动,习俗。自个儿搞出来的。唐岱啊,你不会拒绝奶奶的是吧?”

    艾伯特自然不会拒绝,但也不会真的把自己的真实信息透露出去。林家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当是唐琳在国外居住来中国出差的侄子。

    林老太太最终满意的捧着艾伯特的个人资料回房间,扶着老花眼镜浏览上面的资料,不时满意的点头。

    “金融硕士学位……定居伦敦,有套父母留下来的老房子。小银行行长……还行,可惜不是国有银行风险太大。身高不错,该配个高点的姑娘。嗯……一七最低一八最高,完美情侣身高差。这可得好好挑选,有得忙啰。”

    “奶奶,你又在骗人相亲?”

    宋家的出身不好,发达捞的第一桶金来路不干净。

    当初宋家来s市扎根,没有创业的钱。就把歪心思打到了当时的偷渡上。

    八十年代初的大陆太苦,s市的对岸,一河之隔的香港太繁华。人们受不住就想偷渡,一开始没事。后来偷渡的太多了,中央出台政策严厉禁止偷渡。每天淹死的、被哨岗发现的偷渡客能摞起一个大堆。海湾之下白骨累累。

    宋家老大带着三个兄弟占领了一处地方,要过河费。信誓旦旦的说他们在军防有关系,能放他们安全偷渡过去。钳开铁丝网收费。开头挺幸运,从他们这儿过的都没事,名声传出去,人就都来了。

    人一多,钱就多。参与进来想分杯羹的人也多。

    可这活儿真是个缺德的事儿,害的是人命。

    后来终于是出事了,当天被发现的人很多。人多,就乱。岸上的哨兵、警犬的吠声,河里因紧张脚抽筋的人。乱得不行。

    那天游出去的人,淹死的比被捞起来的要多。

    宋家老大有远见,在参与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就赶早收手。竟是全须全尾的从这事儿摘脱出来,半点事儿没有。转身响应国家改革开放潮流投身当时吵得火热的股票市场,赚了满盆钵之后赶早抽身,眼光独到投资开始热起来的房地产。

    一路走过来,走过改革开放,走过千禧年,走到二十一世纪,直到现在的17年。

    宋家是富贵了,可不知是否早年做多了缺德事。宋家老大及其三个兄弟全都生不出个儿子,全生的没带把的女娃儿。宋老太太焦急难眠,跑得远远的城市求大师求佛祖求解签,终是得来一句‘冤孽难解,命里无子’。

    四个儿子都是这么个下下签,宋老太太懵了,晕过去。醒来后就哭天抢地,说她对不住老宋家,没教好儿子,害得老宋家断了香火。

    形容哀戚,颇似下一刻要以死谢罪。

    宋家四位大佬们虽良心黑着,可都是孝敬老母亲心疼媳妇宠爱闺女的汉子,面前是要死要活的老母亲,转过身面对的是愁眉苦脸的媳妇,再偏头看看,抱着娃娃眨巴大眼睛什么都还不懂的闺女。

    真是头疼欲裂,直想甩手不干出家算了。

    后来没法儿,四位大佬只能求大师给个法儿。居然得来个散财救济贫苦的糟心法儿,刚想破口大骂,旁边老母亲和媳妇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没法儿,四位大佬怂了,乖乖的做好事。

    没成想这做好事还做出名声,宋家得了慈善企业家的名声,生意路子也开拓起来。过了六七年,宋家大房的肚子大起来,在宋家一众老小殷切的目光和期待中呱呱坠地的宋家宝儿,眯着眼睛,蜷缩着小身子,迎接众位家人的不是哭,竟然是欢乐的笑。

    那一笑,直把宋家一众人的心都笑软了,柔了,恨不得把所有爱都捧上去送给他。

    宋家宝儿大名宋朝。

    宋朝是宋家的宝儿,一出生便比宋家最小的闺女还要小个七岁。老来幺子,宋家唯一的男孩儿,这身份堪比珍珠宝石,得给宋家捧在掌心宠得没边没际。

    宋家四房宠他,宋老太太宠他,难得的是宋家好几位姐妹也都宠着他。

    大约是宋家人都疼媳妇闺女,没亏待闺女也没把她们当成联姻工具培养,是真真切切的当明珠养着。所以宋家的姐妹们都没嫉妒宋朝这唯一的男丁,反倒是争相着宠他。

    其实宋朝刚出生,大家是经历了惊喜——失落——震惊——难言——接受的历程。

    当时在医院病房,宋家全员围拢在产房门口,等到医生出来赶紧的好几个红包塞过去,先焦急的问一句“大小如何?”

    得了句好便又赶紧问:“男孩还是女孩?”

    医生说一句:“男孩。”

    宋家众人谢天谢地的表情。

    紧接着,医生又说了句:“女孩。”

    宋家众人一脸懵比,那这到底男孩还是女孩?

    医生脸色复杂,“你们自己看吧。”

    宋家一众人围过去看,小小丑丑的婴儿底下,又是男娃的把儿,又是女娃的花儿。这不是、不是怪物么?

    “天老爷啊!作孽呀!”

    宋老太太当即就嚎哭起来,众位媳妇被感染着抽泣,宋家各位小花儿们一见大人哭了,也跟着凑热闹。

    宋家四位大佬脸色极其难看,他们知道这是当年做的缺德事的报应。天老爷还不肯原谅他们,可这报应怎就落在无辜的小娃儿身上?

    这小娃儿可就是他们当年缺德事的报应,一时之间,宋家人难以接受。

    宋家老大本来是打算将小娃儿送走,免得惹家里人伤心,生了嫌隙。没成想,小娃儿突然就睁开眼,咯咯的笑出声。

    刚出生的小娃儿哪看得见东西,就算是笑也不过是无意识的行为。他哪儿懂得笑?

    可宋家人因这一笑就认定了这娃儿同他们有缘,缘分极深。从此,宋朝就成了宋家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