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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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罗犹豫片刻,终抵不过娥皇的威逼,在周娥皇的注视下走到窗边探了探,回来禀报道:“是庭内打扫的粗使宫女南音。”

    娥皇冷静的开口,“去宣她进来。”

    可是敏锐的绮罗却发现娥皇脸上那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了。

    绮罗抿了抿唇,却是站在原地不动。

    国后的身子本就虚弱,因小皇子的去世,身体状况又一落千丈。御医说再不好好将养,国后恐有生命危险,倘若这时叫她知道了二小姐和国主的丑事,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被自己的丈夫和一向疼宠的亲妹妹背叛,就连她这个局外人,也觉得痛心不已,更何况是心思敏感的国后了。

    绮罗暗暗咬牙,南音这贱婢定是叫人给收买了,她方才明明已经命宫人们禁言,不许再谈关于国主和二小姐的任何事,可是这南音偏偏在这个时候撞过来,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至于是谁想要害国后娘娘,绮罗心中冷笑,左不过是后宫那些闲不住的女人,娘娘对她们那么好,她们却挖空心思,一味的想要争宠夺|权!

    也不知道她们许了南音什么好处,叫她冒着仗毙的危险也要替她们做事。

    “去宣她进来。”周娥皇重复一遍,加重了口气。

    绮罗微愣,低头嗫嚅道:“娘娘,奴婢还是先服侍娘娘洗漱吧。”

    周娥皇语声喟叹:“绮罗,你也不必再费苦心瞒我,该知道的终归会知道,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绮罗眼眶微涩,她想,娘娘其实什么都清楚,她不说,只是不想再计较,可是如今,有人非要在她的伤口上再插一把刀!

    绮罗转身出去,再进来的时候带着那个叫南音的宫女,周娥皇淡淡的打量南音一眼,一身下等宫女的装扮,样貌普通,她此刻跪在娥皇面前,似乎想要保持镇定,只是瘦削的肩头微颤,泄露了她的紧张。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周娥皇轻声细语的将那首诗复述出来,而后和颜悦色地问:“这诗,是你作的?”

    南音暗暗心惊,只听一遍,国后竟然可以一字不落的背诵出来!

    她实话实说:“并非奴婢所作。”

    周娥皇追问道:“既不是你作的,又为何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

    南音镇定的说:“奴婢只是听见宫中之人都在吟诵此诗,听说是国主的新作,奴婢听了记在脑中,方才打扫时顺嘴便说了出来。”

    周娥皇笑得风轻云淡,但是绮罗却忍不住心中冉冉而起的怒火,咬牙道:“你这吃里爬外的贱婢,我方才明明已经吩咐下去,宫中不许再吟此诗,你是耳朵聋了还是根本没长脑子!”

    被绮罗连讽带骂的说了一通,南音眼圈都红了,她想起那个人许下的承诺,要下忍下心中的屈辱,小声抽泣道:“娘娘明鉴。奴婢一直在宫外的长廊打扫,方才刚刚进来,奴婢真的没有听见绮罗姐姐说的话。”

    长廊?

    周娥皇眉心微动,转而问道:“听说昨夜下雪了,雪积的深吗?”

    绮罗不明她的意思,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道:“下了两日了,雪积得还挺深的,积雪已经涨到奴婢的脚踝处了。”

    周娥皇了然,回眸看向南音,缓缓道:“本宫早就下过令,积雪一旦没过脚踝,宫女毋须再出去打扫,内侍监会派专门铲雪的内监来,你为何要出去?”

    南音下拜,额头点在地上,恭敬的道:“昨日国主和二小姐离开的时候,说宫门前的积雪太厚,不方便走路,今早奴婢没有等到内侍监的人,担心国主来的时候斥责,就自己去扫了。”

    周娥皇点点头,南音松了口气,这一道难题算是过去了。

    没等南音庆幸多久,周娥皇的声音幽幽响起:“那首诗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南音赶忙回答:“奴婢是方才在宫门口打扫的时候,听见有几个宫女在说,奴婢听了便记住了。”

    “你识字?”

    “奴婢不识字。”

    南音家里穷,家里的钱全都用来供哥哥弟弟读书,她和两个妹妹自小就被送进了宫当宫女,宫里的规矩多,为了防止宫女乱嚼舌根,所以不允许小宫女念书,她又怎么可能识字。

    周娥皇心中了然,她将手边的那本诗经翻到《召南·摽有梅》一篇,然后递给绮罗,叫她念出来。

    绮罗是周娥皇娘家带进宫的,周家世代书香,就连府里的丫鬟小厮也是识得不少字的。

    绮罗一头雾水的接过书籍念了起来,等绮罗念完以后,周娥皇嘴角含笑,对南音说道:“这诗共三章,每章四句。比你念的那首诗只多了四句,我要求不高,只要你念出前头八句。”

    南音一惊,她不知字,记性也不大好,连国主那首诗也是背了许久才勉勉强强背出来的,现如今国后给她出了这样一个难题,只叫她听一遍就要她背出来,南音的手心里面出了一层冷汗,她磕磕绊绊的说道:“摽有梅……其实……其实……七兮。求……求……”她努力回想刚刚绮罗念的诗句,然而效果差强人意。

    沉默一会儿,周娥皇缓缓开口:“你家中还有何人?”

    南音的脸色倏然惨白如雪,她明白国后已经看出了什么,南音深深磕了一个响头,哀求道:“求国后娘娘不要牵连奴婢的家人。”

    周娥皇表情阴暗不明,气势逼人:“那你就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

    周娥皇的性子温婉,但发起怒来,仅仅一句话,气势也直叫南音心颤。

    南音脸色大变,犹豫了许久之后,她终于咬牙痛哭出声:“是二小姐。”

    绮罗震惊,喝道:“你这贱婢胡吣什么?这种淫词若传出来,二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她难道还会自己抹黑自己的名声吗?”

    “奴婢知道二小姐是国后的亲妹,你们都不相信奴婢的话,但是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求娘娘明察。”她说完,头在地上叩得‘砰砰’作响,没过多久,干净明亮到几乎能映得出人形的金砖上便晕开一团血迹,南音却仿佛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一直磕着头,口中还迭声的喊着:“奴婢罪该万死,求娘娘开恩。”

    周娥皇扭头不再看她,冷声道:“带下去,按宫规处置。”

    绮罗出去叫了两个内监将啼哭不止的南音拖走,回来时,看着她时欲言又止,“娘娘,二小姐……”

    周娥皇披上一件银白狐皮披风,一步一步跨出殿门,凝望着周嘉敏曾经住过的西侧殿,轻声道:“她如今住在何处?”

    “小皇子出事以后,国主就命二小姐搬进了宫里。就住在,住在……”绮罗咬着下唇,有些难以启齿:“……住在陛下的画堂里。”

    “呵!”周娥皇冷笑,又想起了那句诗:“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

    他们两个厮混在一起的时候,可还记得,仲宣才刚死?李煜作这首诗的时候,可还记得,周嘉敏是她的亲妹妹?

    周娥皇低眉,瞥见了墙角边放置的一盆芙蓉花,那是周嘉敏最喜欢的花,她看着眼前含苞待放的芙蓉,清风徐来,花香拂面,甜中带涩,宛如她的人生。

    周娥皇进殿,由绮罗伺候她洗漱好以后,她说:“绮罗,今日阳光这样好,陪我去御花园走走。”

    绮罗劝道:“娘娘,雪化了,天冷,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出去了。”

    周娥皇笑:“就剩这么几天了,让我再好好看看吧。”

    十一月,百花凋榭,却是芙蓉花盛开的时节,周娥皇已经好久没有到御花园来过了,但是她隐隐记得,上次来的时候,百花开放,冬日时,亦有不畏寒的腊梅,以及一品红迎风而立,如今,却只有满园的芙蓉摇曳生姿。

    绮罗在她身后小声的解释道:“国主听说二小姐喜欢芙蓉,便在御花园中栽满了芙蓉,供二小姐观赏。”

    周嘉敏盈盈走来,她穿着碧色的罗衫,在一片艳丽的芙蓉中,她笑靥如花,走至娥皇面前,周嘉敏上前搀着娥皇的手依偎在她的身边,娇声道:“姐姐也来看芙蓉吗?”

    如此亲近的姿态和话语,就像她们之间从没有生起过芥蒂一样,昨天的一切就好像被她遗忘。

    不等娥皇开口,她便自顾自的说道:“姐姐你看,今年的芙蓉花开的真好。”

    周娥皇深深看了她一眼,花好,人更好。

    若不是她已经有了几世的记忆,她一定会像前世那样,被周嘉敏和李煜这对渣男贱女给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