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一只猫【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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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等我？”黑暗里传来猫的声音。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瞬松懈下来。但九松了口气，茫然地睁大眼睛。依然什么都看不见。她顿了几秒钟才回答：“外面有狼人。”
传说中狼人本来是吸血鬼的奴隶。挣脱了束缚之后，开始报仇。狼族和血族从此世代结仇，成为死敌。但九刚才在入口那里看见的那个狼人，外貌看起来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却已经能徒手杀死一只老年吸血鬼。亏得她跑得快，否则下场可想而知。
猫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他走过来，把已经睡着的小巫女接过去。他牵起但九的手，领着她穿过这片区域。他的手大而温暖，掌心皮肤微有些粗糙，但九跟在他后面，她的手臂上趴着还在发抖的棕精灵。
猫出现之后，那些骇人的笑声和生物就都不见了。四周静得只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但九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听说这里很恐怖的。”
“因为啊，”猫停下来。
无处不在的浓雾突然散开，眼前豁然开朗。
猫弯起眼睛，“这是我的家啊。”
一座高耸入云的古堡出现在他们面前。盘旋弯曲的石阶旁，到处都是蔓延盛开的黑玫瑰。色泽极其沉郁的浓黑花瓣，像是黑夜般铺陈开来，在风中散发出若有似无的香味。
但九眨眨眼睛。传言里被死亡充斥的区域，竟然会有这样的所在。她低头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脑袋一热，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到底是什么？”
猫转过身。他穿着没有一丝皱褶的正装。身形挺拔修长，黑发，五官飞扬邪气，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我是阿格尼丝。是住在地狱边缘的恶魔，也是这片区域的主人。你和我订立契约的时候，我告诉过你。”
“订立契约？什么契约？”但九一脸茫然。她只知道他一直以猫的形态陪伴着原身，订立契约的事情还是头一回听说。
阿格尼丝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黑色眼瞳直视她的脸。然后他拉开她的衣袖：“在你还是个人类的时候，你向我许愿，让我永远都不要离开你。”
她的小臂上有一块黑色的印记。这是契约订结的标志。
阿格尼丝暗暗观察着她的表情。普通人类在转变成吸血鬼之后，记忆会出现大段的错漏。她的表情，似乎是真的不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了。
真是扫兴啊。他想。
但九和小巫女，加上九只小精灵，从这天开始，正式入住恶魔阿格尼丝的古堡。即便是再凶猛的妖怪，也不敢在古堡附近徘徊，所以但九可以活动的区域其实很大。她有时候也会跟着阿格尼丝在沼泽里溜达几圈。
几圈下来之后，她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恶之沼里生活着各种妖怪，却独独没有狼人。
她去问阿格尼丝。阿格尼丝轻描淡写地回答她：“这个啊。你不是害怕狼人么，我把它们驱逐出去了。”
小巫女可以咿咿呀呀地说一些简单的词语了。但九开始有意识地教她巫药方面的知识。小巫女在这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简直可以说是一点就通。人类小孩在睡前会听爸爸妈妈读白雪公主的故事，而小巫女则是抱着药理书才能入眠。再长大一些，她开始自己配置巫药。首批实验对象就是花园里的黑玫瑰。玫瑰大批量地枯萎。阿格尼丝肉疼得不行。
直到一只半人马少年误打误撞闯进了古堡的活动区域，小巫女才把摧残玫瑰的热情转移到了他身上。
贵族一直以收藏半人马的独角为乐趣。半人马的数量剧减，少年的父母都是死在赏金猎人的刀刃下。他自己也受了伤，眼瞧着就要被猎人追上，他没时间多想，一鼓作气跑入了恶之沼。
以前也有过妖怪擅自闯入古堡的事例。无一不是被恶魔狠狠收拾一顿再丢出去。但是这次恶魔对于少年的到来表现出异常的喜悦，甚至在三楼给他单独安排了房间。
竟然在凶猛妖怪的聚集地接二连三地碰见好人。主动表示要给她疗伤的小女孩，大方挽留他住下的古堡主人，这些都让死里逃生的半人马少年倍感温暖。
看到少年眼底的湿润，但九和棕精灵同时摇了摇头。少年前途堪忧啊。
果然。本来只是单纯的外伤，经过小巫女的几次折腾之后，少年已经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颤悠悠地接过颜色可疑的药液，为难地去看小巫女。对上小女孩满是期待的眼神，他心一抖，皱眉仰头咕噜噜灌下去。
同时间，恶魔阿格尼丝一边哼着歌，一边修剪着心爱的玫瑰花园。
直到一只荆棘鸟停在他肩上。他偏过头安静聆听。但九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后面。她看见他从容收拾好工具，然后迈步离开。
三天后，他带着一身的伤回来了。
小巫女眼睛一亮。她举着试管，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但九赶紧向精灵们使了个眼色。趁着小巫女被精灵挡住的空挡，阿格尼丝忍着痛，拉着但九窜进了自己的卧室。
门砰地一声关上。小巫女维持着平静的表情，但其实内心是很失落的。她想了想，还是去了少年那里。她破天荒地没有带药剂过来，少年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他觉得就这样坐着也挺好的。
阿格尼丝回到猫的形态，趴在但九膝盖上哼哼唧唧。他身上的若干伤口深可见骨。但九问他怎么变成这样的，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但九不明所以。
猫却已经闭上眼睛。显然是不想再往下说了。
恶魔和吸血鬼关在房间里说话。小巫女骑在少年的背上，偷偷地溜了出去。少年一直待在古堡里，对外面的凶猛妖怪还存着些顾虑和畏惧。然而这些妖怪在看见它们之后，竟然是毕恭毕敬地弯腰敬礼。
少年很奇怪。小女孩淡定地告诉他：“因为它们怕我的爸爸啊。”
“诶？那只恶魔是你的爸爸？”少年犹豫了一下，“那你的妈妈……”
“就是那只吸血鬼咯。”小女孩点头，“爸爸说了，妈妈的脑袋不好，忘记了很多事情。她是我妈妈的事情，只有我和爸爸知道。”
少年有点懵。恶魔和吸血鬼竟然会生出满头蛇发的孩子。他觉得小女孩给他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阿格尼丝在但九的膝盖上睡着又醒来。他被鞭打了三天三夜，虽然伤的都是皮肉，却也挺疼的。也不知道是谁给上面的人打了小报告，把他前阵子做的那桩事给捅了出来。
吸血鬼放走了可以充当饵食的男人。那个男人在逃走之后，背弃了誓言，把她的存在告诉了其他人类。阿格尼丝在当晚进入男人的家里，取走了他的灵魂和眼珠。
恶魔游走在人类世界，收取人的灵魂，同时也满足人的贪念。以双方自愿为原则，一取一舍，等价交换。然而阿格尼丝打破了这种平衡。
最后他被施以鞭打的惩戒。
阿格尼丝当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但九。或许她知道之后，会觉得他做得挺多余的。那个人类指向的是但九，而且但九从始至终也没开口要他为自己做些什么。
他只是在那个时候，看到她低沉的表情，就不由地动了怒。
在床上躺了两天之后，阿格尼丝赤着缠满纱布的上半身，又跑到花园里修修剪剪。他似乎在尝试引种新的品种。然而沼泽里气息浑浊，终年不见日光，新的花种似乎很难成活。
但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费力的事情。如同她不明白其他的很多事一样。阿格尼丝似乎瞒了她很多。就比如订立契约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一个人类为什么会索求恶魔的陪伴。
“谁知道呢。我可没有兴趣去猜食物的想法。”每次她追问，恶魔都会耸耸肩，这样回答她。
但九无奈。她起身去找在外面疯玩的少年和小女孩。因为阿格尼丝的关系，她现在已经能够在恶之沼里自由地走动。
沼泽的边缘依然被浓雾覆盖着。但九在经过那里的时候，听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响动。她停下来。浓雾被什么搅动翻腾着，接着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从里面飞了出来。
蝙蝠落地的瞬间，变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高个男人。他拿出胸前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心。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面带笑意地观察着但九。
然后他向她扬起手：“嗨。我的小甜心。”
他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都带着蛊惑人心的吸引力。
“你认识我么？”
“哦呀呀，竟然忘记我了么。”男人撇嘴，露出委屈的表情，“我可是嘴对嘴地，喂了你好几天的血呢。”
“为什么不等我？”黑暗里传来猫的声音。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瞬松懈下来。但九松了口气，茫然地睁大眼睛。依然什么都看不见。她顿了几秒钟才回答：“外面有狼人。”
传说中狼人本来是吸血鬼的奴隶。挣脱了束缚之后，开始报仇。狼族和血族从此世代结仇，成为死敌。但九刚才在入口那里看见的那个狼人，外貌看起来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却已经能徒手杀死一只老年吸血鬼。亏得她跑得快，否则下场可想而知。
猫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他走过来，把已经睡着的小巫女接过去。他牵起但九的手，领着她穿过这片区域。他的手大而温暖，掌心皮肤微有些粗糙，但九跟在他后面，她的手臂上趴着还在发抖的棕精灵。
猫出现之后，那些骇人的笑声和生物就都不见了。四周静得只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但九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听说这里很恐怖的。”
“因为啊，”猫停下来。
无处不在的浓雾突然散开，眼前豁然开朗。
猫弯起眼睛，“这是我的家啊。”
一座高耸入云的古堡出现在他们面前。盘旋弯曲的石阶旁，到处都是蔓延盛开的黑玫瑰。色泽极其沉郁的浓黑花瓣，像是黑夜般铺陈开来，在风中散发出若有似无的香味。
但九眨眨眼睛。传言里被死亡充斥的区域，竟然会有这样的所在。她低头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脑袋一热，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到底是什么？”
猫转过身。他穿着没有一丝皱褶的正装。身形挺拔修长，黑发，五官飞扬邪气，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我是阿格尼丝。是住在地狱边缘的恶魔，也是这片区域的主人。你和我订立契约的时候，我告诉过你。”
“订立契约？什么契约？”但九一脸茫然。她只知道他一直以猫的形态陪伴着原身，订立契约的事情还是头一回听说。
阿格尼丝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黑色眼瞳直视她的脸。然后他拉开她的衣袖：“在你还是个人类的时候，你向我许愿，让我永远都不要离开你。”
她的小臂上有一块黑色的印记。这是契约订结的标志。
阿格尼丝暗暗观察着她的表情。普通人类在转变成吸血鬼之后，记忆会出现大段的错漏。她的表情，似乎是真的不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了。
真是扫兴啊。他想。
但九和小巫女，加上九只小精灵，从这天开始，正式入住恶魔阿格尼丝的古堡。即便是再凶猛的妖怪，也不敢在古堡附近徘徊，所以但九可以活动的区域其实很大。她有时候也会跟着阿格尼丝在沼泽里溜达几圈。
几圈下来之后，她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恶之沼里生活着各种妖怪，却独独没有狼人。
她去问阿格尼丝。阿格尼丝轻描淡写地回答她：“这个啊。你不是害怕狼人么，我把它们驱逐出去了。”
小巫女可以咿咿呀呀地说一些简单的词语了。但九开始有意识地教她巫药方面的知识。小巫女在这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简直可以说是一点就通。人类小孩在睡前会听爸爸妈妈读白雪公主的故事，而小巫女则是抱着药理书才能入眠。再长大一些，她开始自己配置巫药。首批实验对象就是花园里的黑玫瑰。玫瑰大批量地枯萎。阿格尼丝肉疼得不行。
直到一只半人马少年误打误撞闯进了古堡的活动区域，小巫女才把摧残玫瑰的热情转移到了他身上。
贵族一直以收藏半人马的独角为乐趣。半人马的数量剧减，少年的父母都是死在赏金猎人的刀刃下。他自己也受了伤，眼瞧着就要被猎人追上，他没时间多想，一鼓作气跑入了恶之沼。
以前也有过妖怪擅自闯入古堡的事例。无一不是被恶魔狠狠收拾一顿再丢出去。但是这次恶魔对于少年的到来表现出异常的喜悦，甚至在三楼给他单独安排了房间。
竟然在凶猛妖怪的聚集地接二连三地碰见好人。主动表示要给她疗伤的小女孩，大方挽留他住下的古堡主人，这些都让死里逃生的半人马少年倍感温暖。
看到少年眼底的湿润，但九和棕精灵同时摇了摇头。少年前途堪忧啊。
果然。本来只是单纯的外伤，经过小巫女的几次折腾之后，少年已经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颤悠悠地接过颜色可疑的药液，为难地去看小巫女。对上小女孩满是期待的眼神，他心一抖，皱眉仰头咕噜噜灌下去。
同时间，恶魔阿格尼丝一边哼着歌，一边修剪着心爱的玫瑰花园。
直到一只荆棘鸟停在他肩上。他偏过头安静聆听。但九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后面。她看见他从容收拾好工具，然后迈步离开。
三天后，他带着一身的伤回来了。
小巫女眼睛一亮。她举着试管，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但九赶紧向精灵们使了个眼色。趁着小巫女被精灵挡住的空挡，阿格尼丝忍着痛，拉着但九窜进了自己的卧室。
门砰地一声关上。小巫女维持着平静的表情，但其实内心是很失落的。她想了想，还是去了少年那里。她破天荒地没有带药剂过来，少年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他觉得就这样坐着也挺好的。
阿格尼丝回到猫的形态，趴在但九膝盖上哼哼唧唧。他身上的若干伤口深可见骨。但九问他怎么变成这样的，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但九不明所以。
猫却已经闭上眼睛。显然是不想再往下说了。
恶魔和吸血鬼关在房间里说话。小巫女骑在少年的背上，偷偷地溜了出去。少年一直待在古堡里，对外面的凶猛妖怪还存着些顾虑和畏惧。然而这些妖怪在看见它们之后，竟然是毕恭毕敬地弯腰敬礼。
少年很奇怪。小女孩淡定地告诉他：“因为它们怕我的爸爸啊。”
“诶？那只恶魔是你的爸爸？”少年犹豫了一下，“那你的妈妈……”
“就是那只吸血鬼咯。”小女孩点头，“爸爸说了，妈妈的脑袋不好，忘记了很多事情。她是我妈妈的事情，只有我和爸爸知道。”
少年有点懵。恶魔和吸血鬼竟然会生出满头蛇发的孩子。他觉得小女孩给他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阿格尼丝在但九的膝盖上睡着又醒来。他被鞭打了三天三夜，虽然伤的都是皮肉，却也挺疼的。也不知道是谁给上面的人打了小报告，把他前阵子做的那桩事给捅了出来。
吸血鬼放走了可以充当饵食的男人。那个男人在逃走之后，背弃了誓言，把她的存在告诉了其他人类。阿格尼丝在当晚进入男人的家里，取走了他的灵魂和眼珠。
恶魔游走在人类世界，收取人的灵魂，同时也满足人的贪念。以双方自愿为原则，一取一舍，等价交换。然而阿格尼丝打破了这种平衡。
最后他被施以鞭打的惩戒。
阿格尼丝当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但九。或许她知道之后，会觉得他做得挺多余的。那个人类指向的是但九，而且但九从始至终也没开口要他为自己做些什么。
他只是在那个时候，看到她低沉的表情，就不由地动了怒。
在床上躺了两天之后，阿格尼丝赤着缠满纱布的上半身，又跑到花园里修修剪剪。他似乎在尝试引种新的品种。然而沼泽里气息浑浊，终年不见日光，新的花种似乎很难成活。
但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费力的事情。如同她不明白其他的很多事一样。阿格尼丝似乎瞒了她很多。就比如订立契约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一个人类为什么会索求恶魔的陪伴。
“谁知道呢。我可没有兴趣去猜食物的想法。”每次她追问，恶魔都会耸耸肩，这样回答她。
但九无奈。她起身去找在外面疯玩的少年和小女孩。因为阿格尼丝的关系，她现在已经能够在恶之沼里自由地走动。
沼泽的边缘依然被浓雾覆盖着。但九在经过那里的时候，听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响动。她停下来。浓雾被什么搅动翻腾着，接着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从里面飞了出来。
蝙蝠落地的瞬间，变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高个男人。他拿出胸前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心。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面带笑意地观察着但九。
然后他向她扬起手：“嗨。我的小甜心。”
他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都带着蛊惑人心的吸引力。
“你认识我么？”
“哦呀呀，竟然忘记我了么。”男人撇嘴，露出委屈的表情，“我可是嘴对嘴地，喂了你好几天的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