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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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正穿好衣服下楼。林予晞问:“今天要去哪?”

    “打拳!”

    林予晞“哦”了一声:“在哪?”这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XX拳馆。”

    “不好意思,我要再上一次洗手间。”

    周了正疑惑:“你一个小时去了三次,肚子不舒服吗?”

    “呃,水喝多。”林予晞快步走离,进了洗手间,立即拿出手机打电话。

    “Vince现在要出发去XX拳馆,20分钟后会到。”

    “好!谢谢!”

    林予晞走出来时,竟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心突突地跳,然后心里泛起了一丝忧虑。这样,真的好吗?

    上了车,林予晞问:“你喜欢打拳?”

    “偶尔打打,打拳很能练反应。”

    “你以前常和许诺一起打拳?”

    “嗯,车祸之前,一个月一两次。”

    “有可能再和他打一次吗?”

    “不可能!”周子正单手靠窗托额:“我和他曾经有过一个约定。无论是谁惹恼了谁,打一场拳,就过了。”

    林予晞问:“你心里难道不想狠狠地揍他吗?”

    “我揍过了!当年撞破他俩的好事后,我几乎失去了理智,把他往死里打。他只是守,没有反抗,任我拳打脚踢。后来我听说他断了几条肋骨,断了的肋骨差点插入了肺。”周子正的脸色冰凉如水。

    “知道,为什么吗?”

    周子正的喉结上下起伏:“我们三年的感情比不上他们曾经的五个月。”

    “程璇说,当许诺知道旧火重燃时,他曾经离了几个月。”

    周子正有些恍惚:“他离开的几个月,程璇失魂落魄的。我感觉她很不妥,但那时公司里出了些状况,我要专心处理,没太多时间去照顾她,就当她为了安排婚礼的事太烦心了。都说女人有第六感,其实男人也有。只是当时,我自动地把那一点不安过滤了。”

    “程璇说过,是她主动找许诺的。你该恨的是她。”

    周子正苦笑:“我给不了她想要的?许诺就能给?”

    “这只是合不合适的问题。”

    周子正看了她一眼:“就好像你一直强调,我和你不合适?”

    林予晞无力,怎么又转过来了?好,四两拨千斤,回去!

    “其实你心底里是希望看到他俩幸福,还是不幸?还是,他俩如何,你都已经不在乎了?”

    周子正目光一震,黯然无语!

    “这个问题你不需要回答我。只是在心里问自己,然后在心里诚实地回答自己就够了。就像你家里的那幅画。在心灵面前,任何人也伪装不了。”

    “那你呢?”周子正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随时间而改变。我知道我现在的答案。”林予晞侧脸看向窗外。

    “你知道王韵琪和李淳一在闹离婚吗?”

    “我听艾薇说过。”

    “你听到这消息,有什么感觉?”

    林予晞的眉头不知觉地紧了,有什么感觉?大快人心?只是,她真的开心不起来。李淳一,曾然那么亲密,熟悉的一个人,她再也无法理解,也不想再理解了。

    过了良久,林予晞吐出了两个字:“悲凉!”

    “王韵琪的性子比较急,心里的事爆了出来就好了。我相信他们不会离婚。”

    “这和我没有关系。”林予晞淡淡地说。

    “你心里装着那么多东西,你将来的男朋友要挤在什么位置上?”

    林予晞的眼神沉了沉,周子正看得出,这是关门的讯号。

    他微笑,抢答:“好吧,你一定会说:周先生,我的事请你不要过问。”

    林予晞愣了愣,没做声。

    “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回答我的。”周子正直视前方,扭了方向盘转了个弯“这条路弯位特别多,很容易出车祸。我上次就是在前面不远处出事。我每次经过出事的那棵树,我就会想,我错了一次,就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很快,那棵大树出现了。树杆的中间有明显撞过和烧过的痕迹,只是这伤痕看来对它没有丝毫影响。那棵葱绿的大树依旧茂盛地在山边挺.立着,无视人间悲喜,岁月沧桑。

    周子正的车子在树旁停了下来。他拿出拍立得拍下了树杆上火烧过的黑印。

    “树没事!”

    林予晞看着树,心想:是的,树没事。因为它坦荡荡地曝露它的伤痕。人有事,因为伤痕在心里腐化。

    ──

    去到了拳馆,专人迎了上来把他俩带到了一个拳房。

    “秦师傅!”

    秦师傅微笑点头:“子正,来了!”

    周子正说:“这位是林予晞。”

    “林小.姐,幸会。秦师傅和林予晞握手“感觉林小.姐练过武?”

    “学过几年咏春。”

    “怪不得。手上的力道不一般!”

    周子正说:“她是中医师,平时会为病人做推拿,力道当然不同。”

    “哦,林小.姐是你的专门医师?”

    “对啊!身子痒的时候就找她下几针,还挺爽的。”

    秦师傅笑说:“不错,多了个方法。不只是身子痒的时候找我来打拳。”

    周子正看向林予晞:“不然,你和我打一次?”

    林予晞淡淡地说:“我练拳除了健身,更重要的是防身。你不会想我把防身的方法用在你身上。”

    周子正微笑挑眉:“若用了,你的治疗就无限期延长,那也不错。”

    林予晞的唇角抖了抖,把想说的话压了下去。对付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充耳不闻,彻底无视。

    ──

    周子正走去更衣室换衣服时,许诺走了进来。秦师傅很意外,忙迎上:“许先生,今天可能不太方便。”

    “Vince来了,对吗?”

    “嗯,他在换衣服。”

    许诺说:“那就好,我可以和他打一场。”

    秦师傅神色为难。五年前周子正来打拳,多半会拉上许诺。只是他俩翻脸后,周子正明言,他和许诺不能同时出现在拳馆。所以周子正来拳馆时,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包场的。今天他突然来了,没包场,而许诺接着就来了,这巧合来得有些诡异。

    “许先生,这恐怕不太好。”

    许诺边绑手带边说:“待会Vince出来,我和他说。”之后戴上了拳套,钻上了拳击台。

    周子正走出来,看见许诺时,脸色变了。

    许诺说:“上来打一场?”

    周子正眉头锁起,看向秦师傅,秦师傅一脸诚恳:“我真的不知道他来。”

    许诺挥了几下拳:“怎么,不敢?”

    周子正的拳头攥起:“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是又怎么样,反正我来了,也就不走了。有本事就把我打趴,抬出去。”

    周子正对秦师傅说:“我要换个场。”

    许诺戏谑:“看来,你是打算一辈子都避开我,一辈子做个loser。”

    周子正的太阳穴猛地突涨,他冷冷地注视许诺:“你真想找死?”

    许诺微笑:“你知道我一向喜欢花样作死。”

    周子正钻上了拳击台,恨声:“那我成全你!”

    看着两人目光中的火,林予晞心里很忐忑。许诺有意挑衅,为的就是让周子正出气。许诺会留力,周子正必然不会。周子正上次赤手空拳,打断了他几条肋骨,这次上了擂台,会不会打飞他几颗牙?林予晞微叹,许诺抢了他心爱的女人,打一场,气能消多少,痛又能减几分?

    与周子正面对面地站在拳击台上,许诺脸上浮起一抹酣畅,一抹怅然。等了五年,终于等来了今天。

    周子正主攻,许诺主守。周子正的出拳没在手软,许诺的防守也是滴水不漏。拳来脚往,汗水横飞,是男人之间专属的语言。

    “Vince,你的出拳又慢又轻,你真的是一蹶不振。”许诺边防守边叫嚣。只是话音未落,周子正一记右勾拳,正中他的下颚,许诺整个人被打倒在地。他吐出了口咬,口咬上沾满了血丝。

    周子正冷笑:“一蹶不振也足够扁你。”

    秦师傅把许诺扶到台角,为他检查。许诺还在晕头转向中,喝了几口水漱口,再吐出口中的血腥味。

    秦师傅问:“许先生,这一拳很重,你怎么不挡?”

    “没留意!”

    “你若不进攻,就好好守着。若再中一拳,你的牙真会被打飞了。”

    许诺笑了:“是吗?”

    秦师傅叹了一声,走向周子正。周子正的目光有些恍惚,不知道聚焦在哪一点。

    “子正,你看到他没想进攻,你的拳别打太重啊!”

    周子正回过神,冷冷地说:“这次把他打趴下,他就不敢再来。”

    两人又站回场中,周子正拼尽全力地出拳,许诺严密地防守,就像是最锋利的剑刺向最坚固的盾。

    周子正来了一记左勾拳,许诺又被打倒了。

    “够了吗?你可以滚了吗?”

    许诺爬起,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你的拳比起五年前的,差远了。五年前你还打断了我肋骨,现在连我的牙你都打不掉。”他喝了几口水,向他招手“再来!”

    周子正几记重拳,许诺左右抵挡。只是,林予晞看得出,周子正眼中的火却越烧越旺,但被击倒两次的许诺,反应已经慢了下来,对周子正的防守难以严密。

    久守必失!“砰!”一记重拳打在许诺的颧骨上,许诺立即倒地。只是这一次,他双眼闭起,没再出言挑衅。

    秦师傅立即上前检查,一边拍打他的脸一边叫唤:“许先生,许先生!”

    林予晞急忙钻上拳击台,掀开他的眼帘检查瞳孔。

    “快叫救护车,他晕倒了。”

    周子正呆站在一旁急促地喘气,看着林予晞为许诺急救,脑子一片空白。

    ──

    林予晞随救护车送许诺进了医院。没多久,程璇匆匆而至。

    林予晞说:“许先生根本不是在打拳,而是把人送上去让Vince打。他中了Vince三计重拳,很可能脑震荡,希望别有脑积血。”

    程璇面容惨淡,泪水在眼眶中晃动:“他一直把Vince当成最好的兄弟。我想如果当年不是我逼得他躲无可躲,他绝不会背叛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这五年来,他一直很愧疚;被Vince打一顿,他的心可能会好受些。”

    林予晞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话到唇边就止住了。感情的纠缠,外人又怎能理得清,解得开里面的结?

    林予晞想起了什么:“Vince曾经提过,到底是什么他给不了你,而许先生能给的。”

    程璇低头凝思,过了好久,才悠悠地说:“虽然他俩是好朋友,他俩的个性很不同。Vince是踏实的,认真的,而许诺,他是跳跃的,轻狂的。和Vince在一起,像是一艘船在湖里航行,平和安逸,细心长流。和许诺在一起,像是在海里,有时汹涌澎湃,有时安宁静谧。不是Vince不能给什么,而是我心底里爱的是海。”

    林予晞心里一阵恍惚,周子正是湖,许诺是海?

    许诺从急诊室推出时,程璇和许诺的家人和朋友赶到了。

    林予晞对程璇说:“许太,那我先走了。警察可能会来查问许先生的伤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程璇凝视林予晞:“把Vince治好!”

    “我会尽力的。”

    “给Vince一次机会!”

    林予晞愕然无语。看着程璇脚步匆匆地转去另一个治疗室,她默然离开。

    走出医院,看见周子正的车子就停在大门口,橘黄的路灯下,他的面容浮满了落寞。林予晞走过去,周子正看见她:“上车!”

    林予晞坐上车:“医生把许诺送去了做磁力共振,检查脑部有没有积血。”

    “嗯!”车子启动了“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在附近地铁站放下我吧。”

    “我今晚要加时!想吃什么?”

    林予晞掠见他凝重的神色,让步了。

    “随便。”

    “好!”

    车了疾驰而去。周了正没说话,没打开音乐,车厢里很安静。林予晞没问要去哪,周子正也没说,只是越向前走,林予晞就越觉得奇怪,终于忍不住问了:“你是要回家?”

    “嗯,回家做饭。你不是随便吗?”

    林予晞无语。不过现在他的心情应该不好,还是别招惹他。

    去到大宅,周子正吩咐了管家几句,屋子里的佣人很快就消失了。他挽起衣袖,对林予晞说:“吃意大利面,行吗?”

    “行!”

    “你要进来帮我吗?”周子正走入厨房。

    林予晞走了进去:“西餐我不太会做。”

    “我只会做蕃茄意大利面。”

    周子正的厨房不仅宽阔华丽,更是干净得一尘不染。厨房的中岛上放着一盆白色的香水百合,清雅幽香。

    林予晞环视这好似样版房一般精致豪华的厨房,失笑:“在你这厨房,我做不了菜。不小心掉了滴油在地上也是罪过。”

    “没什么,有专人清洁。”

    林予晞没再说话,心里却嘟嚷:是啊!这就是世界的差距。

    周子正口中的蕃茄意大利面做起来真的很简单,他一边煮面一边煮蕃茄肉沫酱。意大利面好了,把蕃茄肉沫酱倒入,搞定。两人就坐在厨房的中岛,一起吃一顿简单的晚餐。

    林予晞承认,这意大利面的火候掌握得很好,不软不硬,面有弹性,是上佳的口感。

    周子正拿出红酒杯,倒了两杯红酒:“今天一起喝一杯。”

    林予晞没有拒绝。

    周子正喝了一口酒:“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 2000”

    “什么?”

    “这红酒的品牌和年份。”

    “我不懂。”

    “这是程璇最爱的年份,家里就剩下最后一支。我今天要把它喝完,酒柜就可以腾出来装新的酒。”

    林予晞意会地点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周子正若有所思地凝视她:“这瓶酒,我早就该把它喝了。”

    “现在也不迟!”

    “好,你陪我喝。放心,喝醉了,可以直接上房间睡觉。”周子正咕噜咕噜地喝完了杯中酒,再倒一杯。

    林予晞微笑,以她的酒量,半瓶红酒醉不倒。她拿起酒杯和周子正的相碰:“Cheers!”

    喝完了两杯红酒,周子正的脸色和缓了些。

    “想听什么歌?”

    “随便!”

    周子正扯唇一笑:“你真那么随便?”

    林予晞无奈:“我说什么你都能扯出话来。”

    “那是因为你有趣。”周子正按了下摇控,播出是TFBoys的《青春修炼手册》。

    林予晞意外地看着他。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贴TFBoys的照片吗?”

    “当时心情不好,无意中听到这首歌,心情轻松了些。而这三个小男孩看起来挺可爱的。”

    “想要他们的签名照吗?”周子正笑着为她倒酒。

    林予晞无力:“无聊!”

    周子正意味深远地看着她:“我是很无聊!可能程璇就是这样跟许诺跑了。”

    “Vince!有人喜欢细水长流,有人喜欢波涛汹涌,强求不了。”

    “那你喜欢什么?”

    林予晞哑然,他真的无时无刻都在钻空子:“无可奉告!”

    周子正悠扬地摇起杯中的红酒:“其实你葫芦关得越紧,我就越想知道葫芦里面装着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对付我的最佳方法就是,坦荡荡。看清了你的葫芦,我可能就没兴趣了。”也可能更缠着不放。

    “我的葫芦里真的没什么东西,我是很沉闷的一个人。”

    “别忘了,我才是观众,我才有资格评论到底你闷不闷。”

    林予晞只能转换话题:“担心许诺吗?”

    “他死不了!”

    “你没有手下留情。”

    “我手下留情就对不起他找你帮忙通风报信,然后送上来给我揍。”

    林予晞怔住:“对不起,他亲自来找我。我也觉得这样对你或许有好处。”

    周子正打量了林予晞一圈:“所以我说你很有趣,葫芦里装着的小主意不少啊!”

    “我只是相信,在哪摔倒,在哪站起! ”

    周子正喝了口酒,凝视她:“无论如何,你也该罚。”

    林予晞吐了口气:“你想罚什么?”

    “给我唱首歌。”

    林予晞的眉头皱起:“我不会唱歌。”

    “随便一首。”

    “真不行。”

    “好,那就跳支舞。”

    林予晞瞪大双眼:“你……”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周子正截胡了。

    “你不愿唱歌,也不愿跳舞,好,那我来唱!你想听什么歌?”

    林予晞难以置信,嘴唇颤动了几下,吐不了一个字来。

    周子正作思考状:“……我还是唱英文老歌比较拿手。”他咳咳两声清了清喉咙,张口唱起。

    歌声一扬起,林予晞的脸色就变了。

    “……I see the questions in your eyes,I know what's weighing on your mind……we'll hang some memories on the wall and when just the two of us are there……I'll love you with every beat of my heart,and I swear”

    “……我看见你眼中的困惑,我知道你心里的枷锁……我们把记忆挂在墙上,其中只有你和我……我发誓:我爱你,在每一个心跳里。”

    林予晞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他的歌声却避无可避地在心头炸开,震起的冲击波,夹杂着埋在心底里的回忆在全身蔓延,又酸又麻又痛。

    这是李淳一求婚时对她唱的歌,也是他结婚的前一夜打电话来对她唱的歌。这是一首纠缠在承诺和背叛里的歌,也是一首她发誓再也不听的歌。

    “不喜欢这首歌?”

    林予晞沉声说:“对!非常不喜欢!”一口把杯中酒喝下。

    周子正浅笑,为她倒了杯酒:“好啊!不喜欢就甩了,找下一首。”他拿起酒杯,向她举杯。

    “砰”酒杯相碰,激起的清脆声音,随着醇厚的红酒,滑入胸膛。

    林予晞没想到周子正的的酒量真的那么浅。她从洗手间回来时,周子正就已经趴在厨房中岛的台面睡着了。

    林予晞有些愕然,走出厨房在大厅叫唤:“有人吗?”她的声音在宽阔的大厅中回荡,却招不来个人影。林予晞皱眉,他的管家佣人不可能全不在大宅里吧?她在大宅走了个圈,打开几间房门查看,无功而返。

    回到厨房,看着周子正一动不动地趴在台面上,她无奈地走到他身旁,把他的手臂搭在肩上,把他扶起。他身体的重量压下来,几乎让林予晞站不稳。林予晞咬牙把他撑起,看来,要把他扶到楼上的睡房是不可能了,就把他放在楼下的客房睡一晚吧。

    林予晞艰难地把他扶进了房,放在床上,脱下他的鞋子,为他盖上被子。

    只是,当她转身要走时,周子正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咕哝一句:“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