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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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庚新讪讪道,“让殿下见笑了。”

    他一个武官要动手,江陵这个弱鸡书生着实是废了大力气才拦住,累得够呛。

    没心眼同学平生所见,除了他奶奶和他娘,唯有江陵下死力挡着不让爹揍自己,不由肺腑滚烫,炙热一片,恨不得立马拖着江陵一并跪下结个义什么的。

    “梅将军既知道这姓岑的,此事便交给你了,查清楚到底为何这般兴风作浪再来回我。”沈舟又打了个哈欠。

    梅庚新十分有眼色地道,“殿下先歇息罢,这些事交给臣只管放心。”

    “对你,没有不放心的。”沈舟话中意有所指。

    江陵也要告辞,梅鑫延道,“这会子都宵禁了,我送你回去。”

    “你给我闭嘴。你还想回去?”梅庚新一把将他提起来,“跟老子找那姓岑的去。一个考不上进士的老举人,还敢妖言惑众了。”

    沈舟给他让了条道,目送他父子二人风尘仆仆地离开,随即同江陵道,“走吧。”

    “殿下送我?”江陵笑道。

    “明日审裘双更,你是人证,得先好生关起来。”沈舟因为刚才的哈欠,眼泪涟涟的,他随意用袖子抹了抹,“你今晚不回去,住总督府,待得哪日事了再说。”

    “哦。”江陵看他把眼角擦得泛红,便递过去一方帕子。

    沈舟刚刚自己的帕子包骨头了,接过他的一看,嘲讽道,“没个含羞带怯的给江解元绣帕子?不是都喜欢来个鸳鸯戏水,花开并蒂么?”

    “我家里贫寒,就一个丫鬟,粗粗笨笨的也做不来手工活。”江陵解释道,“且我也不喜欢那些个鸳鸯牡丹的,娘兮兮的。”

    沈舟已经困得听不见他的解释了,上马车的时候一脚踩空,还好江陵跟在身后托了一把,这才没发生事故。

    燕歌再见到江陵时候,明显一愣,“江解元怎么又回来了?”

    “殿下让我这几日留在总督府,劳烦燕歌姑娘给安排个住处。”江陵扶着沈舟笑道,“殿下困得狠了,燕歌姑娘先服侍了殿下就寝也不迟。”

    燕歌放轻了声音,“殿下?殿下咱们先去梳洗了再睡好不好?”

    沈舟揉揉脸,“没事,挺清醒的。院里找个柴房或者库房,让他打个地铺就成。”

    江陵见他这个动作,心都萌化了,将人交给燕歌,坐在院子里等CHECK IN。

    那头梅庚新领着梅鑫延,带人直接冲进了岑先生的宅子,将老当益壮在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岑先生拽起来捆走。

    不过半夜功夫,连威逼带利诱,就让姓岑的吐了个干净。

    他也并非幕后黑手,指示他鼓动书生的,乃是本届主考官卢明月。

    “狗咬狗,一嘴的毛。”梅庚新暗骂道,翌日一早便将画了押的证词全部呈给沈舟。

    副主考程方是两榜进士出身,主考卢明月却是同进士出身。自古有个名对,上联【如夫人】,下联是【同进士】,并且可以根据主谓宾不同增加,创作出无数新对子。也由此可见,同进士是多么的被人轻视。

    卢明月虽同进士,但有个好老婆,国子监李祭酒是他内兄,更妙李祭酒有个女儿嫁到了贾府,虽青春丧夫,在守节,荣国府却也是他们实打实的姻亲,两家一努力,扬州主考就落在卢明月身上了。

    谁知他自己不争气,处处被程方辖制,连着乡试也是这个副考官做主,眼见着程方赚得盆满钵满,卢明月产生了一种光棍心理,索性大家都别好过。

    他暗地里找了还有些名望,又很贪财的岑先生,将程方收受贿赂的事,乡试就告诉岑先生了,然后给银若干,让他乡试放榜后两三天,撺掇私塾里的学子们去闹一通。

    到时候程方的事就遮不住了,他在出来主持大局,扭转乾坤,岂不妙哉。

    “又是一个和贾家有关系的蠢货。”沈舟自己也有些不解,“是贾家的风水问题?怎么蠢货总是仗着他家的势。”

    梅庚新奇道,“贾家如今早已日暮西山,荣宁二府都不过袭一等将军爵,除此以外,唯有贾存舟有个从五品员外郎的官衔,哪里来的势可仗?”

    沈舟将证词搁在一边,“上皇体恤老臣,有个老太君在,不过将军爵都依旧住着国公府,下头有几个帮着办事的,也是正常。现任金陵府贾雨村,也是走他们的门道。”

    “那这位贾存舟岂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就算外放,从四品的知府,也比这从五品员外郎高多了。”梅庚新忽然觉得自己儿子还是不错的,老子做着扬州将军,他也没招猫逗狗,仗势欺人,最多傻不愣登把自己折腾到牢里去。

    沈舟一听笑道了,“梅将军讲话也太直白了。把人都看管好了,我不想见到谁暴毙谁病逝的,都得好好得活到父皇来旨意,明白吗?”

    “臣明白。只是裘大人这事……怕是不好办,顶多算私德有亏,上皇必是一力保他。”

    “有林如海在,裘双更并没有这么重要,他对淮扬的掌控,远远不及林如海。”沈舟皱起眉头,“林如海是贾家女婿是吧?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们贾家的事儿。”

    如果江陵在,必定会在心中回答七殿下,因为人家是游戏原著的主角。

    再说下去,沈舟觉得自己可能要不认识贾这个字了,他便让梅庚新先回去了,“也不留你吃早饭了,瞧着你一夜没睡,回去好好歇歇,燕歌,新作的点心和奉上来的牛乳给梅大人带回去。”

    又道,“也别打你儿子了,老实是福。”

    最后还赐下若干笔墨纸砚等等文房给梅鑫延压惊。

    梅庚新对着比自己儿子还小的沈舟,生不出丝毫怠慢之心,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待得出门看到江陵,他的心态就不一样了。

    江陵刚起床,穿着燕歌给他新找出来的牙白袍子,照旧是给沈舟但是做大的,也没有违制的纹样,今日头发还算整洁,老老实实束在头顶。

    眼见一科的举人,不过户普通人家,人家儿子愣是中了头名,还生得这样从容好气度好样貌,梅庚新竟生出了诸如生子当如此的感慨来,在心中连叹奈何奈何。

    “这江宁织造总不会瞎了吧?左一件做大,右一件做大了,心里有没有殿下?”江陵正在和莺歌说话。

    莺歌撇撇嘴,“谁说不是,也就殿下好性子,叫奴婢说,定要报给皇贵妃娘娘知道,叫这江宁织造吃不了兜着走。呀,梅将军,奴婢见过梅将军。”

    梅庚新颔首,又多看了两眼江陵,这才走了。

    莺歌就笑眯眯邀功道,“就说江解元穿这件好看,梅将军都多看了好几眼。”

    “谢谢,宁愿不要。”江陵现在被中老年人多看两眼,就会想到沈舟昨晚对于喝酒的建议,胃十分受不了。

    沈舟见了江陵就不太高兴,“什么时辰了,这么晚起。”

    “认床、认床。”江陵道。

    燕歌帮他说话道,“昨儿奴婢先服侍了殿下歇下,这才有功夫给小江解元安排房间,简单扫洒又换了被褥,您知道的,这府中人手咱们是一概不用的,就奴婢和莺歌两个人,害得小江解元睡得晚了些。”

    沈舟不再多说,二人用过早饭,便往关押裘双更的小院去了。

    总督府如今处处是兵,几个主子住的院子通通被围起来,不许进也不许出,送饭也得由看守地送进去,想在包子里塞纸条?对不住,包子饺子馄饨这类有馅儿的,都不许,断绝一切私相授受的可能。

    裘双更坐在院中晒太阳,颇有些气定神闲,见了沈舟道,“殿下来了。”

    “我原觉得无甚可审了,你这样蠢。可是,裘大人久居官场,不该这样蠢。”沈舟在他对面坐下,“难不成真是老房子失火,色令智昏了?”

    “叫殿下失望了,确是如此。”裘双更看看江陵,“小江解元也坐罢,我原也是真心想让你结识几位大儒。”

    江陵抿着嘴,生怕一张口就吐他身上。

    沈舟托腮道,“哦,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裘大人觉得到这会儿了吗?”

    “大约是到了。”裘双更一笑,“我这三儿媳是金陵甄家的女孩儿,打小金尊玉贵的,到我家里守了寡。青春年少便孀居,不免性情有些古怪,我最初怜她命苦,夫人要让她立规矩,我也都挡下了……”

    江陵道,“您打住,我们不是来听您讲这个的。”

    “唉……那我也没旁的好说了。银子,我是收了,但盐商的孝敬历来如此,林如海和梅庚新也不是没有。但要说这次乡试我也收银子了,那肯定没有。不过区区几万两,何须我出手。”裘双更欠着身子,眼里满是诚恳,“事已至此,要杀要剐,都由得殿下。”

    “那你设局害他做什么?”

    “不怕您耻笑,席间我那三儿媳藏在暗处,正巧见了江解元如此品貌,便动了心。那丫鬟也是她私自决定的,我一开始是真以为江解元冒犯了她。”裘双更长长叹了口气,“殿下说的是,我久居官场,不该这样蠢,可偏偏就这样蠢了,被个小女子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