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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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人哲又叮嘱了几句之后,众人才皆散了去,何兰烟罕见地没有黏在闻人哲的身边,而是带着一双儿子离开了,乔氏也陪着闻人哲回房歇息,闻人诣舒了一口气,在红盏的搀扶下重新躺回了榻上,雨站在床边看着他道:“哥哥,你哪里来的荨麻叶粉?”

    闻人诣眨了眨眼睛:“老师给我的蛇药啊。”

    雨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沉默地盯着他,闻人诣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起来,雨叹气道:“哥哥,你如此心软,只怕日后会吃大亏。”

    闻人诣说:“那么语儿,你希望这件事的结果是什么呢?”

    “自然应该是水落石出。”

    “可水落石出的结果,真的是你想看到的么?这件事,即便父亲想压下来,娘也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闹到爷爷奶奶那儿去,最终的结果便是用家法秉公处理,以爷爷的脾性,二弟即使不死,也会没了半条命,语儿,你真的愿意看见这样的结局?”

    雨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哥哥可知自己当时有多么凶险?我们一直没有查到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过敏,大夫一直用不对药,疹子越来越多,胡大夫说,这样下去恐会危及性命,哥哥,你对他们心软,他们可是想要你的命!”

    闻人诣笑着说:“可我现在没事了呀,有你这个福星妹妹在我身边,我自然逢凶化吉。”他喟叹一声,继续说,“语儿,也许你现在还不能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原谅的,恨也罢,爱也罢,都只是一时的情绪,只有原谅,才能最终获得平静。”

    雨震惊地看着闻人诣,说不出话来,闻人诣笑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她说:“我也不指望你现在就能听懂我的话,你只要听着便好,我不想你和姐姐一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看着光芒万丈,背后的辛苦又有谁人能知?哥哥不想你受万人敬仰,却只希望你过的平静喜乐。”

    夜晚,雨躺在床上,依然为闻人诣所说的话震惊不已,原谅?她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像是从来不曾听过一样,原谅?真的可以原谅吗?那么多个被委屈和不甘折磨着的日日夜夜,被安王妃陷害的愤恨,被安王抛弃后的心痛,被人追杀的恐慌,以及死后复生的恐惧,这些,真的都可以原谅吗?她想着自己曾决定挡在安王身前的那一瞬,那是原谅吗?能够为他而死的决心和勇气,不,那不是原谅,而是最深切的恨意,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在他心中刻下永远无法消除的后悔,可是……雨想起他与安王妃恩爱两不疑的携手相偎,自嘲地笑着,多么幼稚的想法,他怎么会后悔?

    雨蜷缩起身体,紧紧地抱着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内心的痛楚减轻几分,但仇恨的种子早已在体内生根发芽,原谅?她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

    闻人诣的身体快速康复了起来,风疹已经消的差不多了,自从那日之后,闻人哲的后院一下子消停了,何兰烟和双胞胎闭门不出,乔氏则与闻人哲一起打点着元宵节要送出的贺礼。

    转眼五日过去,元宵当天早上,雨起床之后便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更衣梳妆,淡绿色的繁花云烟衫裙,外穿一件月白色镶绿边的窄腰深衣,袖口处系了绿色的双蝶,虽然只梳着简单的发髻,却用点翠蝴蝶流苏绾起,点点珍珠埋于发间,淡扫蛾眉,薄粉敷面,胭脂点唇,待收拾停当之后,雨照了照镜子,不禁感叹,这闻人语生得当真美貌无双,明艳动人。

    闻人诣来找雨一起用早饭,这段日子的折腾让他消瘦了一些,却并不影响他的风姿俊逸,闻人诣打量了雨半晌,笑着说:“妹妹今日便像那早春的绿芽,叫人眼前一亮。”

    雨有些羞赧地说:“哥哥别取笑我了,我很是紧张呢。”

    闻人诣坐下来喝了一口粥才说:“别担心,其实宫中饮宴也没有什么,皇上、太后和皇后到的时候下跪行个礼,剩下的嘛,你只管吃吃喝喝便是了。”

    雨苦笑:“要像哥哥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雨并不是没有参加过宫里的宴会,只不过,从前她都是站在安王身后,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做任何表情,更不会有人关注她,可现在,她是以闻人语的身份入宫,还是在闻人诗嫁给安王后,第一次进宫参加宴会,整个京城还未嫁的女儿中,恐怕除了公主李瀛,就是她的身份最高了,虽说不上万众瞩目,但至少也是千人关注了,不知有多少人想一睹这个被闻人家养在深闺的小女儿的真容,更何况,这也是她向着自己的目标迈进而踏出的第一步,实在意义重大,由不得她不慎重对待。

    闻人诣想了想道:“总之,谨言慎行就没错了,宁可多吃一些,多喝一些,也好过多说话,不过,你现在比以前成熟多了,也不需要我再叮嘱你了。”

    雨说:“哥哥哪里的话,我需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闻人诣吃着菜,嘴里含糊地说:“你啊,现在就是学得太多了一点!”他咽下口中的菜,又说,“蓉贵妃虽不是好相与的主,但爷爷即将成为齐王的老师,面子上的事总会做足,你无需担心,只要礼数周全即可。”

    雨舀起碗里的粥,有些惆怅地点了点头。

    吃罢早饭,整顿片刻之后,乔氏带着雨先行坐马车入宫,闻人哲和闻人诣则要等到午后才会随护国公进宫,乔氏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雨许多,见到太后应该如何如何,见到皇后应该如何如何,哪家的女眷跟自己交好,哪家是和闻人哲在朝堂上不合的。然而雨看得出来,乔氏心下也有些忐忑不安,虽然以前宴席上与蓉贵妃也照面过数次,可闻人家毕竟是太后与皇后的外戚,皇后与蓉贵妃不合,太后又不喜欢蓉贵妃,闻人家的女眷与蓉贵妃自然不会有太多的交集,再加上闻人诗嫁给了安王,按理闻人家与蓉贵妃是已然划清了界限,然而现在,皇上忽然要命护国公亲自教导齐王,这显然是一个信号,只是雨现在还看不明白皇帝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但对乔氏来说,如何去面对这个自己从未打过交道的蓉贵妃,确实是一个难题。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雨和乔氏换上了轿子,径直去了太后的宫中,太后用过早饭不久,正靠在炕上喝茶,太监通报了闻人家的女眷到了,太后忙放下茶盏道:“请她们进来。”

    雨从没有进过太后宫中的内殿,往往是到了院中就被禁止进入了,只有安王和皇后一同进去请安,如今却是第一次获准进入内殿。与皇后宫中的金碧辉煌相比,太后内殿显得庄严肃穆,一缕淡淡的檀香始终萦绕鼻尖,太后端坐于炕上,笑看着雨和乔氏,太后今年五十有余,看着却好似比寻常五十岁的妇人还要老一些,尽管保养得当,可眼角边的皱纹,以及眉眼间淡淡的憔悴,却都让她尽显老态。雨随着乔氏跪下身去,口道:“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抬了抬手:“起来吧,语儿,多年未见你了,来给姑奶奶看看。”

    雨看了看乔氏,乔氏忙说:“姑奶奶叫你呢,快去啊!”

    雨这才依言起身,走上前去,太后握住了她的手,细细打量着,雨只觉得太后的手非常凉,比她刚刚从外面进屋的手还要凉,太后满意地笑着说:“不错,长大了,长得真是标致可人,脸色也红润了起来,哀家还记得多年前见你,一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呢,现下虽然还是瘦,可看着气色好多了。”

    雨道:“托姑奶奶的福,语儿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乔氏在一旁笑道:“是呢,语儿吃了太后娘娘从宫里赏下的补品,这身子才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太后点点头,命乔氏坐下,又拉着雨坐在了自己的身侧,嘱咐道:“年纪轻轻就吃了这许多药,真是受苦了,日后可要仔细着身子,别再生病了。”

    雨点头应是,太后转向乔氏问:“弟弟弟妹的身子还好么?怎么没见他们进宫?”

    “回太后娘娘的话,婆婆这几日染了风寒,今日怕是不能进宫了,公公晚些会带着世子爷和诣儿一起进宫,婆婆昨日特意嘱咐妾身,见到太后娘娘要带她向您请罪呢。”

    太后叹道:“这人老了,身子骨就是不行,弟妹年纪还不如我大,也是这般不中用了!”

    雨说:“姑奶奶和奶奶都风华正茂,哪里老了?”

    太后失笑:“风华正茂?你这猴儿嘴,几年不见,还是这般人小鬼大,风华正茂说的是你和你姐姐这个年纪,如花美眷,青春少艾,姑奶奶啊,已经凋谢咯!”

    哪个女人不希望被人夸赞年轻美貌?雨掩嘴笑:“姑奶奶尽会哄语儿,姑奶奶若说自己是凋谢的花,那这世上哪还有盛开的花朵呢?语儿年纪虽小,可从来不会说谎,姑奶奶生得美丽又慈祥,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呢!”

    太后笑得眼角鱼纹尽显,对乔氏道:“这孩子今天可是吃了蜜糖么?满嘴瞎话还哄得哀家心下欢喜!”

    乔氏道:“哪有的事儿啊,娘娘这可是冤枉语儿了,妾身眼瞧着语儿说的可是实话。”

    太后嗔道:“孩子也罢了,连你都跟着起哄。”

    乔氏笑而不语,太后拍着雨的手:“身子既好了,可有学些什么?”

    雨说:“琴棋书画一直学着,也读女书,爷爷还给了许多史书要语儿读。”

    “可觉得枯燥难读?”

    雨摇头:“并不枯燥,反觉得乐在其中,只不过,语儿肚子里墨水毕竟少了些,经常有些晦涩难懂。”

    太后赞许地看着乔氏道:“勤勉好学,性子又好,你有功,教养了两个好女儿。”

    乔氏微微欠身道:“都是托太后娘娘的福,臣妾不敢居功。”

    太后笑着说:“语儿既有这份好学的心,不妨给她请个先生教教,别掬着那套女儿不得进学堂的礼数,她可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

    乔氏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有些担忧地道:“只怕她爷爷不允呢,毕竟诗儿也没进过学堂。”

    “你只想想可有合适的先生便是,弟弟那里我自会与他说去。”

    乔氏欢喜地对雨道:“语儿,还不快谢过太后娘娘!”

    雨站起身来,向太后磕了一个头:“谢过姑奶奶大恩,语儿一定不会辜负姑奶奶的期望。”

    太后笑着点头:“好,好,你有这份心便好。”太后显然是极喜欢雨,又命贴身的嬷嬷去取了玉如意来赏赐。

    正说笑间,忽有太监在殿外通报,长公主来给太后请安了,太后收了笑容,淡淡地说:“让她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