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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Chapter43 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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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熙攘攘商业街里人来人往。各大商场上悬挂着巨幅品牌广告,LED屏幕变幻着广告光影。虽然并非周末,但商业街依旧热闹非凡。

    街角的星巴克旁边,坐着两位打扮古怪的男女——全都带着帽子跟大大的墨镜。

    樊歆将帽檐往下压了压,向身畔男人道:“温先生,您没必要陪我来的,我一个人找找感觉就好。”

    温浅扶扶墨镜,摇晃着手中香气袅袅的咖啡,“来都来了,一起坐会吧。”瞟一眼周身的人流如潮,问:“你来这里能找什么感觉?”

    樊歆瞅着路过的一对小情侣,视线落在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再扫扫前方偎依在喷泉下自拍的情侣,“这里情侣多嘛,感受一下他们的热恋,也许我就有感觉了呢?”

    下午的阳光明亮如炬,倾洒在温浅薄荷色的衬衣与黑西裤上,更衬得他丰神如玉温润俊朗。他慢条斯理喝了口咖啡,淡淡问:“你看别人找感觉?你自己的感觉呢?”

    樊歆低下头,刘海碎碎的落下来,浓睫下是黯然的眸光,“我没有体会过热恋的感觉,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温浅瞬时噎住话头。

    他晓得她暗恋过他,但暗恋并不是热恋。所以她这话的意思是——除了暗恋他之外,她没有过任何的恋情?难怪她唱了几天感情仍然不够饱满,原来是无源之水。

    那边樊歆轻轻叹气,她说的是实话,她活了二十六岁,唯一的一段感情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可维持多年,却只是见不得光的暗恋。属于情侣之间的热恋,她不曾体会过。

    她的内心百味杂陈,为着那段没能说出口的爱恋。从前爱慕的人相隔咫尺,微微倾身就可触碰,她却已决心将这一切葬在深凉荒芜的记忆里。

    ——曾爱到痛彻心扉死去活来,如今风轻云淡才是真。

    她无声叹息,而身畔的温浅却倏然眼神一亮,他说:“真正的热恋不在这里,跟我走 。”

    ※

    初春的江滩延绵到一望无际,寒冬已去,春风拂过,远方江水滔滔,脚下是蜿蜒的水泥堤坝,坝下大片青嫩的草与不知名的野花。一丛丛一簇簇,或粉红或雪白,点缀着早春三月,显出几分活泼之意来。

    因着阳光大好,许多情侣出了门,三三两两坐在草地上晒太阳——比起喧闹而物质的商业街,风景独好的江堤更适合做约会的场所。

    樊歆晃着腿坐在江堤边,视线落在前面一对情侣身上。春天的风略有些冷意,大概是拥抱能带来温暖,那对小情侣一坐到草地上就急不可耐的抱在一起,黏腻极了。

    樊歆认真托腮看着,像在观摩。身畔温浅的眸里有质疑,“你这样能找到感觉吗?”

    “我这不是在感受嘛。”樊歆目不转睛。

    温浅转过脸去,他不习惯这样注视他人,感觉像偷窥。

    “呀!”樊歆忽然低呼,“他们接吻了!”她惊讶之下冲温浅道:“人来人往的他们就这样接吻了……”

    温浅扭头一瞥,就见那两小年轻抱在一起正啃得忘我。温浅见怪不怪地道:“江堤俗称鸳鸯林,十对有九对会接吻。”

    “我知道啊,但别的鸳鸯都是躲在草丛里,他们就坐在路边呀!好奔放!”樊歆又一声低呼,像发现新大陆,“呀呀呀……他们是舌吻呢!舌吻!除了电视里的近镜头外,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别人舌吻……”

    温浅:“……”

    一个Kiss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枉她还在国外生活这么多年!

    身旁的樊歆悄悄往前又凑了一步,似乎想看的更认真,她还回头招呼温浅,压低声音道:“他们吻的好投入好甜蜜,我仔细看看……”

    温浅:“……”

    就在他打算劝说之时,前方小情侣猛地一回头,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两人。

    这一瞬小情侣们就看到这一幕,茂密的草丛后,一对戴墨镜戴帽子捂口罩的怪异男女坐在那,正睁大眼目光猥琐地偷窥着自己的亲热。

    情侣里的女人尖叫起来,“你们干嘛!”

    被抓个现行的樊歆窘迫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女人再一声尖叫,“知道打扰就好!要Kiss就自己来啊!”

    樊歆讪讪道:“我……没有对象……”

    男的冲樊歆翻翻白眼,“没对象!你旁边那个是空气啊!”说着拽着女生气呼呼就走了。

    樊歆,温浅:“……”

    ……

    小情侣走后,樊歆对着温浅尴尬一笑,“那个……似乎我的方式不对。”

    温浅颔首,“是很奇怪。”

    话虽这么说,但这一刻他其实心里想的是——她奇怪,他比她更奇怪。在这个阳光晴好适合沐浴着太阳弹琴作曲的悠闲下午,他居然陪着她做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在他厌恶的商业街看人声喧哗,在草长莺飞的江堤密林偷窥情侣谈恋爱!

    真是太奇怪了!

    他决定制止这种怪异,于是他说道:“你没必要这样,你可以想想自己的感情,就算没有过热恋,你也会有其他的感情。”

    樊歆懵然眨眼,“其他的感情?”

    “对,那些出现在你生命中,不一样的男人,即便你们没有热恋,但他带给你的触动,是特别的。”

    好吧,他这句话看似模棱两可,其实就一个意思——你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你暗恋过我啊。

    果然,樊歆似乎开窍了,她拨弄着身畔的一朵野花,粉嫩的小雏菊在她白皙的掌心里绽出娇柔几瓣,她沉思着,“不一样的男人?”她猛地一拍脑壳,“哦,有的有的。”

    她进入了回忆,开始描绘,“我从前认识一个男孩子,才华横溢。”

    温浅颔首,心里暗暗称是。才华是必须的,从小到大他被人称作天才,三岁弹琴五岁谱曲,十岁精通六种乐器……简直是音乐神童。

    樊歆面带微笑托腮憧憬,“他长得高高大大,英俊帅气,很多女生喜欢他。”

    温浅再次颔首。瞅着左右无人,他将大墨镜摘下来,目光扫扫自己,何止是英俊,是颜值逆天万众少女跪着舔屏好不好!

    想到这,他背脊挺直端正上身,下巴逆着光影微微抬起,摆出一个优雅而完美的侧脸Pose——从前有许多女人看着他的侧脸尖叫,他一贯嗤之以鼻。但今天,他愿意摆出姿势给她瞧瞧,他有多配得上她的描述与喜欢。

    樊歆还在讲,“他在学校里很有名气,读书也很好,经常拿奖学金。”

    温浅跟着点头,神情依旧气定神闲,眸里隐含着得意——读书时期他的奖学金拿到手软,都懒得看账户。

    樊歆扳着指头数第四个优点,“他人品也好,特别乐于助人,大家找他帮忙,他都不会推辞。”

    一直点头的温浅微怔。嗯?人品好?他人品还成……可是他有乐于助人过吗?

    樊歆还在说:“他记忆力也很好,那一年他跟我排话剧,我们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台词我背了三天才背完,他只看了两遍就过目不忘了。”

    温浅的脸色僵了僵。他的记忆力是很好,可问题是,他什么时候跟她排过话剧?他从前明明正眼都没瞧过她!

    “那天晚上他请我跳舞,我们在花园里放着Johan Emanuel Jonasson的《杜鹃圆舞曲》,跳的很开心。”

    跳舞?温浅越来越不对劲。

    “哎,其实他真挺好的,可惜跟我不是一个种族。”

    温浅的脸彻底垮下来。不是一个种族……这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他英俊而优雅的侧脸再维持不下去,扭头去看樊歆,就见樊歆对着手机上一个男人的照片出神。

    温浅:“!!!”敢情他刚才摆了那么久的姿势,她压根没正眼瞧过……

    手机上是个白人小伙子,笑的阳光灿烂,果然如同樊歆描绘的那般高大帅气。温浅的脸黑了黑,问:“这谁?”

    “丹尼尔。”读出这个名字之时,樊歆唇角上扬,脸颊梨涡微微漾起:“就我刚才提到的那个家伙啊,很帅吧!”

    温浅拿起身旁的水瓶,扭开喝了一口,面上若无其事,“你们什么关系?”

    樊歆似乎很纠结这个问题,想了半天道:“呃……他也算是我的男朋友吧。”

    温浅一口水呛进咽喉,他忍着剧烈的咳嗽之感,默默将水咽下去。

    樊歆见温浅的表情很奇怪,便解释了一句,“是过去的男朋友。”

    温浅面色平静的再次噎了一口水。

    过去的男朋友,难不成还有现在的男朋友?!看来除了暗恋他之外,情史还挺丰富!

    他将水放到一边,面无表情地道:“那你还说没有热恋过?”

    樊歆老老实实地答:“他追我的,我对他不来电,没有那种热恋的感觉……”

    听到那句“不来电”之时,温浅这才舒坦些,但总归是心理不平衡,便回了一句,“想不到你还有人追。”

    樊歆的眸光霎时黯然,像回到卑微落寞的从前,回到那个被他讥讽轻视的年岁——果然,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自始至终都是瞧不起她的。

    她听见自己的嗓音闷闷不乐地传来,有些自嘲,“他说看见我在礼堂跳舞就一见钟情,我也觉得挺诧异的……”

    原来是被舞姿吸引,温浅蓦地便想起樊歆曾在《歌手之夜》跳过的那支独舞。空旷的舞台,安静缠绵的钢琴乐,灯光幽静而她舞姿翩跹,她蓝色的长裙在灯光中轻颤起伏,像一汪蔚蓝而流动的湖……嗯,画面的确很养眼。

    微风习习的江堤,温浅扭头去看樊歆,她垂着脸,似乎有些沮丧,不住地拨弄着茵茵绿草上的小花,及腰的乌发滑落在她的颊旁,被她不耐地勾到耳后,嘴唇抿了抿,露出两个梨涡,显出几分孩童的可爱。

    温浅的眼神不由柔软了些,问道:“他这么好,你干嘛要分手?”

    “不喜欢,也不合适。”

    “为什么不喜欢?你不是说他又高又帅人品好智商好总之哪都好吗?”

    樊歆盯着脚下的茵茵草地,不答反问:“温先生,你今天好八卦,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你。”

    温浅的视线落在遥遥的江面上,江水滚滚向东去,一轮斜阳缓缓向远方的山峦倾轧而去,映得水面似倾泻灼灼十里霞光。他乌黑的眸子被这霞光映染,瞳仁中有辉光流转,他的俊脸浮起一抹兴味,又拧开盖子喝了口水问:“那平常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樊歆思索片刻,扳着指头认真的数,“清高,自负,孤僻,傲娇,闷骚,面瘫,没有人情味……暂时只想到这么多。”

    “……”温浅第三次噎水。

    樊歆还要接着说,兜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按下接听键,对着话筒道:“婉婉,你来接我了?在哪?我马上来……”

    樊歆挂了电话,冲温浅道:“温先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明天我就不去荣光了,我要再找找感觉。”

    她告别之后,抓起包包向前小碎步跑去,狭长的堤坝尽头,她轻快的越跑越远,夕阳给她纤瘦的身姿镀上蜜色的轮廓,愈加显得窈窕动人。

    ※

    当晚,樊歆跟莫婉婉一起吃的饭,然后回莫婉婉家看电影。

    原本是打算好好看一部爱情剧找找感觉的,可当周珅也加入以后,这部浪漫文艺的法国爱情片彻底沦为闹剧。

    周珅欢喜的说:“哇!管家妹子,你居然请我来看电影!哥受宠若惊!好好好,你看得起我,我也不会让你失望!今晚你随意坐怀,我尽量不乱!”

    莫婉婉斜睨她一眼,“你乱呗,回头慕春寅就给你俩条路,一葵花宝典,二辟邪剑谱。”

    周珅不理莫婉婉,就看着樊歆,“妹纸你为什么要看爱情片啊?咱看爆笑剧行不行?看爱情片简直虐我们这种单身狗嘛!”

    樊歆解释:“我录歌遇到了困难,唱不出来感觉,所以看爱情电影找感觉。”

    周珅挑眉:“怎么,你碰到逆境了?没关系,向哥学习——自从学会了逆来顺受,哥就再也没遇到过逆境。”

    莫婉婉推他一把,“你大爷!你就不能正儿八经替樊歆想想办法吗?我说你脑回路怎么这么奇葩呢!老娘常常想不通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莫非你刚生出来时被人扔上去两次,只接住了一次?”

    周珅道:“我呸,你才被扔上去三次,每次还都是脸朝地呢!”

    ……

    三人笑作一团,爱情剧的浪漫氛围荡然无存,最后樊歆无奈换上了星爷的《美人鱼》。

    ※

    次日一早,樊歆独自去了江堤。

    昨晚她原本是打算好好找找音乐感觉,却在几个人的插科打诨下,看了一场爆笑连连的美人鱼,最后喝着啤酒吃着宵夜狂笑一整晚,歌曲的感觉还是半点也没有。

    如果温浅知道这事,照他这么苛刻的性子,肯定要气死吧。

    哎……樊歆坐在江堤的长椅上,三月的暖阳照耀着青青草地,她托腮沉默,在大帽子与围巾墨镜的伪装下,继续看周围谈恋爱的情侣。

    看到一半,身后忽然传来平稳的脚步声,紧接着眼前一暗,一道斜长的阴影投到她身上,她仰头一看,秀气的眉微微扬起,“温先生,您怎么来了?”

    温浅瞅瞅四周,“你还在这找感觉?找到没?”

    樊歆苦恼地摇头,“没有,看了半天,什么感觉也没有。”

    温浅坐到她身边,问:“你都是看什么?”

    樊歆道:“就看他们做什么啊。”

    温浅接着问:“看电影时,你最注意看什么?”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转换话题,但樊歆仍然答道:“人物的动作,台词。”

    温浅沉思着,道:“我喜欢看角色的表情,人最真实的感情,都是写在脸上。动作可以作假,语言可以说谎,但人的第一反应——表情,却无法隐瞒。”

    樊歆问:“你是要我观察那些人的表情吗?”

    温浅手轻轻往前面一点,“看前面那对男女。”

    樊歆道:“前面的男女我一来就看见了,应该是普通朋友而已,都坐在这半小时了,就只是单纯的看书而已,连话都说得不多。”

    “难怪无所收获,原来看的都是表象。”温浅摇头,“注意那他们的表情,虽然两人的身躯并没有挨在一起,中间隔了半米的空缺,但你再仔细瞧,他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

    樊歆凝神去瞧。那两人约十□□岁,应该还是学生,规规矩矩各坐在长凳一端,低头翻着膝盖上的书本。看来与寻常温书的学生无异,可不经意间,女生抬起头,眼神顺着翻页的刹那,飞快瞅了身畔男生一眼,很微妙的表情,含着微微的羞赧,随即她埋头抿唇一笑,翘起来的嘴角有藏不住的欢喜。

    樊歆恍然,捂着唇低声说:“哦……这女孩子暗恋这个男生。”

    温浅反驳,“错,是互相暗恋。”

    樊歆抬头一瞟,果然,小男生也在偷偷瞟着小女生,顺带还不动声色的身子往女孩子那挪了挪。

    樊歆噗嗤一笑,“原来两个人看对眼了。呀,别说,看他们俩羞羞答答眉来眼去,还挺有意思。”

    说到这她由衷向温浅道:“温先生,你观察力真好!”

    温浅淡然纠正,“这不是观察力,这是智商。”

    樊歆:“……”

    温浅再往后面一指,“看那对情侣。”

    这对跟刚才那对“欲语还休”的小学生情侣截然不同,他们大大方方牵着手,没一会就吻在一起。女生抱着男生的腰,男生吻她的唇,两人都闭着眼,脸上的深情与陶醉一览无余。

    “这是热恋啊。”看着男女忘我的拥吻,樊歆道:“他们应该很喜欢彼此,吻了好几分钟还舍不得放开。”

    樊歆看了会扭过头去,艳羡道:“好甜蜜!甜得我都不好意思看了。”

    “那你看看那边那对,注意他们的神态。”温浅下巴略略一抬。

    樊歆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第三对情侣,就见前方不知何时搭了一个简易的小台子,上面扎满了粉色气球与飘带,气球正中,一个年轻男子单膝跪地,向女生说:“嫁给我吧,倩倩。”

    他将手中的大束火红玫瑰送上,捧出一枚戒指,道:“倩倩,今天是认识你的第六百二十七天,我希望把这幸福延长到这一生的最后一秒。倩倩,我爱你,我相信你也一样的爱我。我愿意跟你一起创造更多的幸福,请你答应我!”

    飘带随风纷飞,周围一群人加油打气,“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女生嘴唇不断颤抖,似乎是太过惊喜,又哭又笑,原本精致的妆都花了,睫毛膏被晕掉,看起来怪怪的,但那幸福感却满满地洋溢在脸上。她重重点头,接过戒指,在众人的欢呼中跟男生拥抱在一起。

    不远处的樊歆托腮凝望,为这一幕激动,“真幸福!”

    “前面还有更幸福的。”温浅指指江堤深处。

    “呃?”樊歆睁大眼看去,就见有人在树林里照婚纱照,新娘子手捧百合,纯白的大裙摆婚纱拖在茵茵草地上,像盛放的雪色大花。按照摄像师的吩咐,她微微仰起脸,她的爱人稍稍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

    这个吻轻柔而珍重,两人神态一片虔诚,仿佛身置肃穆的礼堂,在主的见证下,对彼此取下此生不移的庄重誓言。

    樊歆瞬时就被这无声的誓言感动,低声道:“太浪漫了。”

    温浅扭头看她一眼,嗓音低沉而柔和,“现在有感觉吗?”

    樊歆若有所思,“有。”又道:“你说的对,之前我观察的不够深入,很多细腻的情感都没领悟……”

    温浅颔首,“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激昂的歌好唱,而深情的歌需要一遍遍细腻琢磨。”

    樊歆对这话越想越深以为然。

    曾经她对热恋的领悟只来源于外界,书上将爱情比喻成蜜糖,她看的时候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因为除了苦涩的暗恋外,她不曾经历过真正的、两情相悦的爱情,便更别提沉下心琢磨。

    而方才几对情侣,恰巧代表着恋情的不同阶段,从羞赧而小心的暗恋,再到浓郁的热恋,再到惊喜的求婚与虔诚的步入婚姻殿堂……她只是局外人,却在这短短几个片段里,在那些男女的脸上,真实捕捉到爱情饱满充沛的感受。这甜蜜、惊喜、欢悦、满足、憧憬……种种感觉混合揉杂,充盈到蓬松,像半融的糖丝一层层裹成的棉花糖,入口甜软,余味绵长,含在柔软的舌尖一线下去,胸臆间洋溢着爱恋的滋味。

    她站起身来,冲温浅嫣然一笑,两个梨涡再次扬了起来,“谢谢你温先生,我找到感觉了!”

    温浅欣慰地点头,黑眸里微含了丝笑意,见她左顾右盼,问:“你在看什么?”

    樊歆往前面的儿童小吃摊奔去,“我要去买个棉花糖,我现在感觉棒极了,我得好好维持,哈哈。”

    温浅哑然失笑。

    几分钟后,樊歆跑了回来,一手一个棉花糖,她将左手的递给温浅,“哪,你替我找到感觉,我请你吃糖。”

    温浅向来不喜甜食,再说这种公众场合,他一个大男人怎好意思拿着根幼稚的儿童零食。于是他摇头,将目光落向远处松黄的涛涛江水,“你吃吧。”

    “哦。”樊歆也没劝,一面走一面开吃。棉花糖是彩色的,左手的那个是蓝色,右手的是粉色,她蓝色的咬一口,粉色的咬一口,蓬松的糖各被她咬出不规则的小小缺口,有些孩子气。

    她越吃越愉快,连着脚步都轻快起来,没一会走到了温浅前头。两人朝着落日的方向走去,天边夕阳一如金色巨轮,在对岸青黛色的绵延山峦中慢慢下沉。樊歆沐浴在斜阳光影之中,穿着红色斗篷大衣,驼色流苏小靴子,像是韩剧里的娇俏女主。微凉的风吹过,撩起宽大的大衣裙摆,在这初春傍晚渐暗的天色里,亮起一抹鲜红的暖色。

    温浅注视着她的背影,心情竟无端开朗起来,上午跟家人的郁结渐渐消散了些。那一霎,他的思绪回到马尔代夫的那个傍晚,在那优美的岛屿上,两人也是这般一前一后的走着,海滩上有风迎面拂过,耳畔潮声荡漾波涛不绝,天边的斜阳欲坠未坠,在水面洒下大片粼粼赤金色,整个场景恍如油画般浓墨重彩,被不朽的造物者一笔笔细致勾勒,再一遍遍反复着色,天空海水霞光沙滩,金黄鹅黄蜜黄橘黄,水蓝湛蓝海蓝墨蓝,色彩一层层渲染到极致,创出惊心动魄的瑰丽。

    彼时画面虽已随时间过去,但沉淀在泛黄的记忆里,仍有惊鸿一瞥的美丽。

    ……

    十分钟后,两人沿着路走到堤坝下,樊歆远远瞧见一辆车,跟温浅挥手道别,“我走了温先生,婉婉来接我了。我今天的感觉很好,回家再酝酿酝酿,你就期待我明天的表现吧。”

    温浅颔首,目送她上了那辆墨蓝色的卡宴。

    ※

    第二天樊歆的表现果然令人惊艳。她没有进录音房,就那样清唱,单纯的音色在没有任何乐器的点缀下,愈发干净透明,似冬日极地的冰,有清冽而澄澈的韵味。温浅在旁静静听着,最后略一点头,“可以正式录了。

    樊歆沉思了会,似乎还有什么没有领略通透,须臾她摇头拒绝,“暂时不,虽然现在感情充足唱得不错,但还不够完美……总觉得差点什么。”她对着谱子凝神观看,道:“我有个特殊的想法,暂时没办法跟你讲明白。这样吧,我回去琢磨好了再跟你说,总之我希望这首歌不唱则已,张口必是惊艳。”

    旁边阿宋笑道:“我第一次见樊小姐这样的人。旁人给温先生唱歌,总说温先生的要求高得变态,等温先生点个头那是比过年收红包还开心,樊小姐您倒好,温先生点头,您却还不满意。您可比温先生还严格啊。”

    樊歆眯眼一笑,长睫毛扑闪,“因为我想考满分。”

    倘若能考一百分,便不该只拿九十九。将每一部心血凝聚的作品苛求成至臻至美,是对自己的负责,亦是对创作者的尊重。

    她话落跟温浅告别离去,烟紫色兔毛束腰大衣显得背影窈窕纤细,一双米色及踝小靴子,并非尖细秀气的高跟,却穿出轻快的步伐,像踏着芭蕾的节奏。阿宋目送她离去,笑意里含着赞赏与愕然:“呀,温先生,想不到她跟您一样,都是完美主义。”

    温浅的指尖轻抚茶杯,明朗的日头在水晶杯壁上折射出莹莹辉光,温浅微微一弯唇角,浅浅的笑意如湖面涟漪轻漾开来,“这还不好?”

    “好!”阿宋伸出大拇指,“说明您慧眼识珠。”

    ※

    这一晚,樊歆在家对着乐谱研究到深夜,起先是不停的哼哼唱唱,然后去了乐房,拿着乐器不停的弹奏,最后她拿起笔,一边弹一面在乐谱上涂涂改改反复揣摩。凌晨三点时,她从凌乱的谱面上抬起头,雀跃地一拍手,“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