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小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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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若兰的办事效率与她病恹恹的样子还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江小雅这边把人手招募好,经过段容的几天突击培训后,差不多可以上岗就业。

    她原本还想着别太早去楼子观看进度,免得让梅若兰有紧迫感。没想到在良月末的时候她便派人上门来唤,道是可以去验收楼子了。

    江小雅一路从七里巷奔到自家楼子前,还以为走错地方了。

    自从把楼子交给梅若兰,江小雅就一次也没有来看过,除了怕影响梅若兰的发挥,更是担心自己忍不住要指点一二。梅若兰随性惯的,一定会迁就她,到时候把楼子搞的不伦不类的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她忍的也是很艰辛。脑补了无数个焕然一新的画面,却从来没想过要在楼子前栽两棵红梅,不仅档次上去了,甚至还有一股子曲高和寡的味道,决计不是低俗之人涉足之所。

    内里许多地方做了做旧处理,很有怀古的味道。还有那星罗棋布的点缀物,文艺气息十分浓郁。一路观看至中堂的时候,赫然看到了一处人工开僻的假山鱼塘,淙淙的流水、悠哉游哉游弋的各色鲤鱼,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意境。什么王府相府,简直被甩出几条街。

    “先歇会儿再看吧,瞧你眼都要直了。”梅若兰掩着笑,将江小雅拉到临窗的位置坐下。

    这一坐下,江小雅又有发现。楼子里的三面窗子都不似常规的窗子,而是推拉型的,再以卷帘做装饰,案上有笔墨,也有棋盘,总之有俗有雅,端看客人喜好。

    江小雅已是言语不能,只一个劲儿地说:“真好看真好看。”

    梅若兰笑道:“先别光顾着说好,我给这个楼子拟了几个名字,你拿去同小容挑挑。”

    江小雅一眼就看上了‘清风馆’这个名字。她虽然不会品评什么,但就是觉得自家这个楼子经过梅若兰这一通捯饬后,恍如一阵清风席卷而来,隔壁那些个怡红院啊什么的简直低俗到了尘埃。

    “不用再问他了,清风馆再好不过。”江小雅径自决定下来,顺便又厚着脸皮求了梅若兰提字。

    梅若兰鲜有的拒绝了,“我的字可不行,欠力道。让小容给你提吧,他的字峭拔,适宜提匾。”

    江小雅摇头。她不是没看过段容的字,不是不好看,跟他人差不多,有种孤情峭拔凌清秋的感觉,虽然不失绚丽雅致,却很冷练萧索。说到字,她倒是想起了柳庆元的,笔格遒劲,倒是很适合。不过……就他们目前的关系来看,还是算了。

    梅若兰也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介绍,对此爱莫能助。只是临别前再三叮嘱,道是她托人挑了个开张的好日子,就在五日后的冬月初一,店招最好是可以在五日之内定下来。

    江小雅也捉急,带着小杏在各大书画店转悠了半天,不是要价太高,就是字挫的还不如她自己写的。

    小杏跟在一旁琢磨着提议,“公子认识的贵人那么多,何不求瑞王爷赐个字,要是加盖了王爷的印绶,想必也是一份荣耀。”

    江小雅可不这么认为,“王爷是谁呀,岂能随随便便给我们这种升斗小民提字。何况清风馆也不是什么高雅的场所,别污了王爷的字才是。”最主要的还是会让王妃知道,最近没有那些奇怪的女人出没在她的生活圈里,刚刚惬意下来呢,她才不要无事起波澜。

    小杏哦了声,再抬头看去的时候,“那不是房大人吗?”

    江小雅望去,在一个卖坚果的摊子前拼命免费试吃的那个人果然是房道廷。她一挑眉,抿嘴朝着那方走去。

    “这个多少钱。”

    “五十钱大人。”

    “哦。”捻起一颗吃吃,“那这个呢。”

    “六十钱大人。”

    “嗯,味道还可以。怎么贵这么多,有没便宜点。”

    “大人准备买多少呢。”

    “这也不能当饭吃,何况吃多了还上火,随便买个二两半斤也就是了。”再抓几颗来试试。

    小老板艰难地从房道廷手上把坚果掰回下来,“那真是抱歉了您,小买卖本小利薄,两斤以上才议价。”顺便把请勿反复试吃的牌子推了出来。

    一直围观的江小雅再也忍不住噗嗤一笑,“房大人又来体察民情了。”

    房道廷看了看小贩,唉嘿嘿笑了声,拍了拍手上的壳屑,“这就是为官清廉的无奈。”转口又道:“听说你这阵子荼毒了不少良家男子啊。”

    江小雅才不跟他扯为官之道,其他就更没什么好扯的。转头就让小贩称上两斤榛子和核桃,“不知房大人可否赏个脸吃盏茶。”

    房道廷挑眉,“无事献殷勤。”

    江小雅摇起折扇,道:“凭大人的清正,又岂能随随便便就被收买。何况小民也没有要收买大人的意思,就是多日不见,怪想念的,叙叙旧嘛。怎么,大人是对自己没信心吗?”

    房道廷指着江小雅笑道,“激我。”话虽这样说,到底还是同江小雅去了清风馆。

    到了焕然一新的楼子后,自然是少不得一翻赞誉。

    但江小雅也看出来了,房道廷这厮就是为吃坚果来的。一盏茶毕,他一个人吃了大半包的榛子。未免耽误正事,她把坚果先收到了一边,又示意小杏把笔墨纸砚端出来。

    “不瞒大人哈,我呢最近好上了书法,可是又没什么闲功夫去延请师父来学习,你看你今天也闲着,赐几个字给我临摹临摹如何。”

    房道廷搁下杯盏,斜睨了江小雅一眼,“有段容那小子在,还需得别人教你书法?有什么目的就直说了。”

    “段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他教我还不得被他给数落死。”笑呵呵着继续道,“我呢也不求能学成什么样,可以装装门面,唬弄唬弄外人就行。”

    房道廷啧声,“就你这点气性,别说段容不待见,我有时也想敲打你一番。”

    江小雅嘿嘿笑着又把坚果双手奉上。房道廷倒不放在眼里了,一挽衣袖,提笔沾墨。

    落笔前又被江小雅忙忙叫住,把自己事先写的一些字条一张张摆到桌上,“太复杂的只怕是临摹不来,大人就写这些字好了,笔画较少,字体简洁,我一定很快就能练出个模样来。到时候还请大人批评指证。”

    房道廷念道:“清风送爽,水同河汉在,馆有豫章名。这都是些什么,前后也没调可搭,我看不是装点门面,要给自己拆台吧?”把那些字条一扫,径自落笔,书写道:高吟铁马铜驼,烟尘誓扫还金阙;更入清风明月,池馆重新接草堂。

    待江小雅把所有字都念下来后,意外的发现清风馆三个字都在其中,这便叹息道:“这些字好看是好看,但它们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呢?”

    房道廷呲牙,差点忘了面前这个女子没文化,把笔一丢,“你也别去研究是什么意思了,把字写好就不错了。”临走不忘把剩下的坚果包圆儿了带走。

    为此,把小杏给可惜的。江小雅却乐道:“不可惜不可惜,房大人的字和他人一样,风骚又带劲儿,用他的字提匾再合适不过。”

    小杏不开心,“可他都没有写公子事先准备好的?”

    “都在里头了。”江小雅小心翼翼把字吹干,收好了就往装裱铺子去了。

    开张的前一天,店招总算是及时送到。这让几天未露面的段容好奇了一把,“提匾居然不找区区?”揭了绸子一看,“这字是谁写的。”

    “你家里不是有事嘛。怎么样,还行吧。”江小雅可满意了,比想像中的还要好。

    段容认真打量了起来,“名字还凑合。字写的就一般了,连个印绶也没有,是不是随便找个书画铺子代的笔。”非常嫌弃。

    江小雅没所谓摆摆手,“就是一个招牌,我也不指望有王侯将相来操笔,过得去就行。”

    话虽这样说,不过对于段容而言,不满意就是不满意,多看几眼后竟然还真让他看出了道道来。“这不会是房道廷写的吧。”肯定而又嫌恶的口气。

    小杏一不小心漏了口风,“段公子好厉害。”见江小雅抚额,“我什么也不知道。”

    段容对房道廷有着天然的排斥,这便对工人说,“别挂了,拆下来劈了当柴烧。”

    江小雅也炸毛了,“你敢试试。”又对进退两难的工人说,“挂好喽,我才是老板。”

    “如此,区区就不干了。”段容的脾气一上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江小雅道:“稀罕,爱干不干。”也很潇洒的扭头进了楼子。

    楼子里那些美男子们纷纷探出头来观望,有一个非常傲的小鲜肉就说,“我之前便是因见段公子在此,想着能同他切磋诗文,交流笔墨才同意来此。倘或他不在了,那我也不干了。江老板若是想索要违约赔偿,我这块家传宝玉你拿去便是。”

    其余人等也跟着效仿起来,就连石皮鲁那个莽夫也受了影响,嚷嚷着要回去砍柴。

    这把江小雅给吓的,好不容易组起的团队,还没开始升级打怪,可不能就这么散了。这便忙安抚道:“谁说他不干来着,闹着玩的,都是闹着玩的哈,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把人找回来,让他当面同你们说清楚。”让小杏一定把人给看住了。

    刚闷头出了楼子,迎面就撞上了往清风馆来的人。

    江小雅没心思去计较那么多,随口说着麻烦让让,却怎么也绕不过那拦路之人。一时气急,抬头就把话给咽回了下去,“你怎么来了。”是燕于临。

    燕于临负着手,“怎么,看你这意思,不想看到我来是吧。”

    “不是不是。”江小雅忙说,“只是我现在有急事,有空再聊哈。”

    燕于临把江小雅摁住,“什么急事啊,看把你慌的,说来听听。”

    “天大的事。”江小雅没功夫陪燕于临闹,拍开他的手,“账房先生跑了,我的家当都在他手上呢。”

    “如此严重?我陪你走一趟。”燕于临侠义心肠一犯,又当仁不让起来。

    “不用了不用了。”

    “怎么?觉得我帮不了你。”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好意,燕于临略微不爽。

    “当然不是。”只是蝈蝈那家伙目中无人惯了,尤其看不上比他厉害的人,带你去还怎么好好说话。但对于同样傲娇的鱼鳞来说,话显然不能这样说,“我那个账房先生很好搞定,哪里需要动用到你出手。要不你先到里面等我,顺便帮我看着那些不安分的小伙子们,千万别让他们给跑喽。”

    这才算是安抚住了燕于临,否则他跟着一起去,只会把事情越搞越遭。

    才走到东城,江小雅就看到了酸辣粉摊位上同陈大嫂大吐苦水的段容。

    陈大嫂见状,悄悄挪过来同江小雅通气,“不知道谁惹他了,正在气头上呢。”

    江小雅说了声没事,让陈大嫂忙她的去,自己端起茶水送了过去。

    看到江小雅,段容二话不说就背过身去。

    “嗳,你不是一向都很大方嘛。”揪着段容的衣角扯了扯,展开怀柔政策。

    段容用力往回拉,“承蒙抬举,区区素来睚眦必报。”置气。

    再扯扯衣角,“如此,你就报复回去吧,我一定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段容干脆不理会。江小雅道:“呐,不说话就表示你原谅我了,快同我回去吧。你之前不是还说至少会帮我三年的,合着都是说着玩的。”命苦的老板,还要来哄员工也是醉了。

    段容这才动容,“把那匾额摘了,区区给你重写一个。”

    “不至于吧。”

    段容用眼神告诉她很至于。

    江小雅拉过椅子坐到段容面前,“现在不是摘不摘,你给不给重写的问题。问题是就算你重写了,明天之前能挂的上去吗?”这么幼稚,怪道没朋友。

    段容想了想,“那便让它挂三日,三日之后就摘下来。”

    江小雅满口答应,只要能把人哄回去,怎么着都行。段容却没完了,又同江小雅立了一堆规矩,其中最紧要的一条就是,以后但凡有个什么大事小情都要同他商量,不可以自己一个人私自做主。

    江小雅抽笑了声,这蹬鼻子上脸的,“合着我的人生大事要不要也同你商议呢。”

    段容一点也不客气,“倘若你信得过区区的眼光,最好不过。”

    “行了行了。”江小雅摆手,才没功夫去扯那些有的没的,“现在可以回去了吗大爷。”真是难伺候。

    段容言善,遂双双返回清风馆,准备一应开张琐碎事宜,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