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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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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不站在叶无莺的对面,不作为他的对手,看到那一剑仍然叫人骇然色变。

    荣统领瞪着眼睛,瞧着那可怖的一剑裹挟着风雷之势朝着那高大的断臂蛮人落下,直到最后,那把剑终究还是化作一把剑,这种玄妙的感觉很难说清楚,只是方才气势汹涌十分叫人恐惧,这会儿看去,那又只是一把剑。

    单纯的、质朴的一把漂亮的剑。

    但站在那位蛮族首领的位置,这会儿却已经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他的眼中也只有那样一把剑,这是毫无花哨的一剑,甚至没有刚才那等骇人的气势,偏偏让他遍体生寒,剩下的那只手上抓着的刀都快提不起来了。

    沉重、简单、锋锐,令人避无可避。

    这位蛮族首领总觉得自己不论往哪个方向避让,都会直接撞上他的剑锋,逃不开,躲不掉!

    闷吼一声,他犹如受伤的凶兽,红着眼睛朝着这一剑冲去,大不了就是一死!

    于是,他死了。

    这看似简单的一剑,实则是叶无莺巅峰的一剑,他这十年寒暑勤练不辍,能得的不过也就是这么一剑而已。在那蛮族首领的头颅飞出去之时,他白皙的面容浮现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唇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显然,这后遗症也是很快袭来,让他持剑的手瞬间虚软无力。

    谈凯江已经顾不得他的吩咐,跑过去一下子接住了他,谢玉和顾轻锋围在叶无莺的身旁,同阿泽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防护圈。

    不论是谢玉还是阿泽,都是相当奇葩的炼气士,譬如谢玉,她的身手甚至比某些武者还要灵活,当然,身体的脆弱这是没办法的,后天的武学没办法像武者的先天武学那样淬炼身体,但她的步法轻功多变,寻常武者想要伤到她并没有那么容易。阿泽又是另一种奇葩,他几乎不惧怕伤害,哪怕是致命伤在他的身上就变得不那么致命,他的身体能承受的伤害大约是常人的好几倍,在谢玉教授他一些基本的步法轻功之后,更是极难有什么真正的危险。

    而顾轻锋那柄弯刀环绕在侧,轻灵飘逸,与弯刀本身的黯淡陈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刀光太美了,美得犹如月光萤火,轻轻的,犹如一抹风中飘起的薄纱,每一道刀光都好似行云流水一般,带着朦胧梦幻的色彩。

    这是一种长久以往才能培养出的默契,他们都知道叶无莺出手从不留有余地,而且,这个蛮族首领也不是留有余地的情况下能够干掉的人,别看杀死他的过程这样简短又干脆利落,叶无莺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谢玉早就吐槽过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百的法门,嘲笑这种自己也会受伤的功法竟然被称之为大殷第一本身就不科学。

    首领已死,在方才的交战中已经杀死了七八个蛮族,剩下的十几个竟然没有一个逃走,反而红着眼睛爆发出更大的力量,给荣统领这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一个个被杀死。

    可是荣统领这边,二十个护卫只剩下七人,叶无莺内伤,顾轻锋、阿泽轻伤,完好的只有谢玉、阿泽和荣统领,虽然胜了,气氛却仍然很沉凝。

    “去将那些蛮族的脑袋都割下来。”叶无莺吩咐谈凯江,谈凯江领命,干脆利落地割下了所有蛮族的头颅,包括之前被叶无莺砍下的那位蛮族首领的脑袋也捡了回来。

    谢玉接过手去,用大布包将所有的脑袋包好,系在了山驼身上。

    一行人默默无语,又开始朝着撒礼前行,却再没有了之前那种轻松的气氛。

    到达撒礼的时候差不多是傍晚时分,属于夜晚的寒意已经袭来,偶尔吹过的风都带着西荒独有的凛冽,白天的酷热还未散去,在这个时间便有了一种古怪的矛盾,既热又冷,交织之下会让初来者感到十分不舒服。

    叶无莺的伤自然不可能好得那么快,但表面上已经瞧不出受伤的痕迹,越阶杀人于他而言早就犹如日常便饭,连这种爆发带来的后遗症,也远没有最初厉害了,最快明天一早,他就能初步恢复一些战斗力,虽然不可能回到巅峰状态,却也可以发挥出三四分的实力了,要恢复完全,却至少还要个几天。

    一进撒礼城,不论是叶无莺还是谢玉顾轻锋,都非常敏感地察觉到了这里对他们的不友好。

    同走进召城的时候不一样,召城看向他们的目光,还是带着好奇、犹疑和些许不满甚至是不屑的,但撒礼不一样,他们甚至感觉到了某种类似于敌意的东西。

    众人之中,顾轻锋的脸色最难看,不知道为什么,叶无莺觉得她的内心正在压抑着一股恨意。

    这真奇怪。叶无莺思索着,却并没有问出口来。

    上辈子他对顾轻锋并不大了解,除了那些个众人皆知的传闻之外,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此生她是自己的同伴,叶无莺很体贴地没有问,如果她想说,自然会说,如果不想,问了反倒叫她为难。

    事实上一路来西荒,她的情绪就有些奇怪。

    或许以为荣统领也感觉到了这种气氛,他的脸色有些不安,带着他们去营地的脚步也显得格外匆忙。

    营地里的士兵正在操练,叶无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异常简单的操练项目。大殷的军人还是十分讲究纪律的,但这种纪律也是相对而言,并没有现代那么严格,来之前叶无莺就已经和谢玉折腾出了一整套的训练规章和项目,两个人毕竟比一个人好一些,若是叶无莺一个人,怕还根本弄不出这么个东西,毕竟他又不是军人出身,甚至称不上军事爱好者。

    在这方面,谢玉比他还精通一些。

    可是现在,暂时真的没有什么使用的余地,整个军营上空都盘旋着一股强烈的要将他们排斥出去的意愿。

    “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叫任校尉他们来。”荣统领皱着眉说,显然,他对这样的气氛也感到十分不满意,不仅仅是不满意,甚至有些生气了,再结合他们半路遇到蛮族的情况,连这个心思不深性情直爽的汉子都有了些许怀疑。

    但他不容许这份怀疑发酵下去,因为一旦成真,这个猜测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对方不仅仅是要叶无莺的命,还要连他一起杀死呢?能叫得动蛮族,要知道,他们可是与蛮族交战那么多年的西四营啊!若是出了这么个勾结蛮族的,结果如何他根本不敢想象。

    只能告诉自己,这是个意外,只是个意外。

    荣统领想的是调解双方的关系,解除这种抵触的状态,他路上劝过叶无莺,这会儿当然是想去劝那个任校尉。

    可惜,叶无莺心中想着,他注定是要失望了,从他告诉自己任校尉在嘲风营中威望太高开始,叶无莺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更何况,这次的蛮族事件绝不可能与他无关!

    军营中自有校场,叶无莺缓缓走到校场中央,这里有一处观看练兵的简陋台子,他走上那不算太高的观台之时,所有士兵的眼神都紧紧盯着他,当然,不会是善意的。

    叶无莺手中提着那个大包裹,直到荣统领带着三人匆匆赶来的时候,才发现叶无莺已经神态悠闲地坐在了上方。

    这三人两男一女,男人皆是身材高大的汉子,一人长相普通,笑容温和,气质甚至称得上恬淡。剩下那人虎目剑眉,彪悍壮硕,只这时候嘴角下垂,带着些许冷笑,一瞧便知道不好惹。那女子同样健美高挑,相比较而言,她的敌意要轻一些,皱着眉的模样似乎有些忧虑。

    叶无莺来之前其实就打听过嘲风营的情况,那一餐可不是白请的,普通士兵喝了酒打开话匣子,说的话或许比荣统领还要可信地多。而且,既然派他来嘲风营,赵申屠也不是一句话都没有交代。嘲风营的这位女校尉姓方,虽也是个平民,她本家姓方,兄弟姐妹却都在京郊的皇庄中任职,她是赵申屠的人。

    张将军把持西荒那么多年了,若他以前真的与赵申屠亲如兄弟,后又闹翻的话,以赵申屠的性格哪怕再信任张将军,怕也是不可能不在这边儿放人的,西荒再怎么荒凉,那也是大殷的土地。

    不仅嘲风营中有这位方校尉,其余三营中,都有一两个赵申屠的人。对于这一点张将军也未必不知道,只是他并不在乎而已。这些个人,谁都不可能当真借着赵申屠的势跳出来找他的碴儿,他又怕什么。这西荒天高皇帝远,这些人傻了才会公然挑衅张将军这个圣者。

    “叶统领!”荣统领一看叶无莺的样子,就满心的不安。

    叶无莺却带着柔和的微笑,配合着他那张精致俊美的皮相,本来是很难招人反感的长相,但这会儿,对面的人都对他满心的警惕,包括荣统领在内。

    一看这架势,叶无莺的心中更加警惕了,他眯着眼看向那位任校尉,心中也在惊叹他的本事,只是这么短的时间,他就消除了荣统领的疑心,并将荣统领又一次拉到他那边去,果然是个人才。

    可惜啊,他还想着将嘲风营彻底掌握在他的手中,这样的人才……注定不能为他所用。

    “砰”地一声,叶无莺轻飘飘地将那大包裹扔在了这台面上,然后打开了包裹。

    二十来个脑袋就这样随意堆放在一起,乍一看去,着实有些惊悚。但西荒这些士兵都是什么人,谁手上没有几条蛮人的性命?不说这任校尉几人,就连普通士兵看见了,都没多少情绪波动,更没有惊呼声。

    只是有人瞧见了脑袋上的红羽。

    “……弥部落?”

    有的只是对那弥部落深深的忌惮之意,所有人都知道,弥部落的蛮人不好杀。

    “真是好巧,我们来的路上,恰好碰上弥部落的蛮人小队。”叶无莺的声音仍带着少年独有的清脆,称得上悦耳动听,口吻也很是柔和,偏偏所有人听了都心中一凛。

    这话中带煞,尖锐锋利。

    那任校尉正要说话,叶无莺却毫不犹豫地继续说,“这小队的实力太强,完全不是一般的蛮人小队,由阿苦达带领,几乎每一个都是蛮族的精锐战士!在这个不是他们狩猎时节的盛夏,出现在撒礼的东边,恰好与我们撞上。看来,有人是想把我当傻瓜呢。”他说着说着居然笑了起来。而阿苦达这个称呼,也让所有人都明白,他对蛮族是做过功课的。能堪比八级的蛮族,在蛮族部落之中并不多见,一般的小队首领能与六级打个平手就已经是精锐小队的首领了,至于八级?能比八级的蛮族又被称为阿苦达,在蛮族语中这个词是神之勇士的意思,战场上都不是很常见,更别说会在这种时候跑到外面来劫道了,这根本违背常理。

    荣统领却笑不出来,他终于发现了,叶无莺这是要找事!正想开口帮着任校尉说话,却发现自己的一条手臂被谈凯江死死抓住了,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去,却撞进了谈凯江那双冰冷的眼睛里。

    一瞬间,荣统领的心都好似掉进了冰水里,他发现了,叶无莺根本不怕找事,他存心就是要来惹事的。是啊,他怕什么呢,难道他们还敢杀了他吗?他是皇帝的儿子,若是死在蛮族的手中还好,如果死在他们西四营的手上,那位暴戾的君主必然会勃然大怒,恐怕张将军也是保不住他们的。即便是他把自己给杀了,随意找个理由搪塞上方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张将军不开口,其他人难道还能让眼前这个龙子伤筋动骨?

    即便是张将军,对他都好似情感很是复杂,不说未必会站在自己这边,就算是他为了自己要找这位贵胄的麻烦,也不可能让他替自己偿命的。

    任何时候,都别指望有什么所谓的皇子犯法庶民同罪,那不过是骗骗人的玩意儿,而眼前站着的,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皇子。

    荣统领直到这一个瞬间,才意识到叶无莺的身份代表着什么。

    “我从京城来,你们都觉得我不过是凭着身份方能压到你们的头上,并因此愤愤不平。是啊,我是世家子,年纪轻不懂事,一看就不是吃苦的人,”叶无莺从容地说,“‘居然想跑到我们西四营来作威作福,真是做梦!’你们是不是这样想的?噢,我必须承认,这个身份还是有点好处的。”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手中把玩,那些个士兵还有些不解,没看出那是个什么东西,下方的任校尉却一下子变色,甚至四处看了一眼,脚尖微动,他是八级武者,这点小动作基本上能够瞒过在场的所有人,却瞒不过叶无莺。

    他已经动了逃跑的心思。

    真聪明。叶无莺心中赞赏了。

    其他人还没看出来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这位任校尉却是发现了。

    可是,在他最适合逃跑的路线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面色蜡黄的“少年”,他目光炯炯,正盯着他瞧,偏偏这人的背后,背着一把巨大的弯刀。任校尉的脸色又一次变了,变得十分难看,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口像是堵了一块什么东西似的。

    顾家人。

    顾家人丁不旺,这个年纪的“男孩儿”……任校尉一时间心思恍惚,竟是没能顾得上叶无莺放出了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漂亮的金属球,只有龙眼那么大,然而轻轻展开飞起,并发出些微的嗡鸣声时,却能让任校尉这个八级武者如临大敌。

    蜂灵,这个可爱又漂亮的小东西,小小的一只就足以在京城买一栋两出的大宅子,贵到令人发指,不仅如此,它还是个一次性的东西——没错,这是灵能机械的产物,它不仅贵,而且不是人人能买,唯有世家方能使用这种可怕的灵能机械产物,连士族用了,都是违反大殷的法律。叶无莺短短五年的学习,还不足以让他做出这样精密的小玩意儿,所以,这东西自然是买的,不仅仅这一个是买的,他用买卖粮食换回了大量的金钱,买了一大堆的蜂灵扔在空间里,当然,那些粮食也来自空间,一分钟一熟的麦田和三分钟一熟的玉米,任谁都比不过他种植粮食的速度。

    它已经起飞,任校尉想要逃走也晚了,这么个小东西,别说是八级武者,即便是九级也能够轻易困住。

    蜂灵速度极快,堪比九级武者,它的尾端有一根细如蚊蚋的尖刺,专为高阶武者设计,能致人昏迷的剧毒大多对高阶武者效用衰减,但这种来自巫殿的毒素能够完全对高阶起作用。

    “你看,这种身份带来的小便利偶尔也是很好用的。”叶无莺站了起来,低头看着那位任校尉,依然带着笑,脸色却着实有些苍白,更适时吐出一口血来,让他瞧着脆弱到惹人怜惜,偏又如他的那把剑一般尖锐,“任校尉,是谁给你的胆子,蓄意刺杀我这位新到任的统领?”

    从一开始,他就不准备放过任校尉,道理极其简单,不过是一山不容二虎罢了。

    而且叶无莺自问,他再也不去做那心胸宽大之人,这世道不过就是我敬你一寸你逼我一尺,他退后一步,眼前这位聪明人会立刻得寸进尺逼他三步。

    叶无莺绝不容许这种事的发生。

    “任校尉以下犯上,其罪——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