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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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韩菱纱会死?我写文后才明白, 世世代代盗人坟墓啊

    阿媛叹了口气, 终是抿了抿嘴唇,轻手轻脚地往回走了。

    平时她心里总是逃避颜青竹待自己的好,故意暗示自己,他待自己好是因为大家是邻居。

    昨晚上,她便想,为何李幼蝉那般好的姑娘他不喜欢, 难道就因为做伞或耕地这个选择?可李幼蝉最终也未强迫他。那便显然不是这个原因。

    今日在这里见了, 她就知道了原因。那是因为他心里有人了, 而这个人多半就是她。她相信自己这个想法不是与李幼蝉一般自作多情,而是颜青竹心里确实有她的, 回忆相处的一幕幕, 她此刻断然能肯定。

    她长期浸润在他默默无言的关照中,往先是习惯后的视而不见,如今却是假装自己视而不见。今日之后, 怕是无法再逃避了。

    她与宋明礼的事, 颜青竹大致也是知道些的。可颜青竹仍旧是待她好,默默地不求回报一般。

    他从未向她吐露过什么情意绵绵的话, 但自己有了什么事, 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比之那宋明礼,他是何等贴心。

    他这人, 是真好。

    可他向来温和得很, 又是个平民身份, 在吴有德这件事上恐怕并不能帮到自己。若是跟了他, 以吴有德这个德行,只怕还要害了颜青竹。平民无故不得迁徙,他们两个要躲避吴有德,是件难事。他温和的性子,只怕吴有德不会有半分忌惮。再者,她娘若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匠人……

    是以种种,自己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而宋明礼不同,纵然他现在还不是官身,有秀才功名也足以在大华朝境内自由行走的,连路引都不用办取。以后若有了官身,吴有德如何敢以民犯官?况且她将来或许还要去找寻亲人,有个这样的相公,必然是助益。

    这才当真是个铁靠山,如今只盼宋明礼那处并不是变了心。

    思及此处,阿媛又有些恨自己。婚姻之事,对自己而言,竟全是衡量算计。比之那个情真意切的李幼蝉,多有不如呢。

    阿媛一路上无精打采地垂着头,连几个向她打招呼的过路村民,她都差点没看到。等到人家好奇地看着她,她才讪讪笑着回了一声。

    走到村头,丝丝细雨却是收住了。阿媛念着颜青竹那边不用淋雨了,心下稍好受了些。

    缓缓行至家门口了,阿媛却发觉有些不对劲。篱笆大开着,院子里踩出了两道泥印子,泥印子延伸到她的房间!

    村里几十年也没有出过小偷,况且现在青天白日,所以只会是吴有德回来了!

    阿媛丢了伞和篮子,慌张失措地朝自己的房间跑去。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锄头一锄头掘土的声音,一声声刺得阿媛心口发疼。

    阿媛在门外颤栗着,直到听到一声破碎的巨响,她才抖着手猛然推开了门,果然看到了她最不愿发生的事。

    屋里一片狼藉。床彻底被移开了,地上扔下把锄头,那块秘密地已经被掘开。吴有德蹲在地上,

    黑陶罐已被砸得粉碎,他将钱几把搂进一个腰包里,腰包瞬间变得鼓鼓的,他拍拍腰包,甚是满意。

    阿媛站在在门口,伸手扶住门框不由自主地使劲喘气,眼前一幕实在让她又惊又怒,并且不知所措。

    吴有德拿到钱本来已是心满意足,看到阿媛进来,心头却是怒起。

    “死丫头!你藏着这么多钱,也不知道孝敬你爹。平时管你要钱,你总说生意不好,才十多个钱就吧老子打发了!”吴有德又使劲拍拍腰包,因为长期酗酒而布满血丝的双眼里闪现凶暴的怒气,“生意不好,哪里来的十六贯钱?!”

    阿媛看着吴有德起身,脚步似要朝外走,心里一下更慌了。

    不能让他拿走钱!不能!不能!他出了这间房,出了这个院子,出了这个村,等几日他再回来,这些钱早已化作他嘴中的浊物,赌桌上的筹码。

    拦住他!

    阿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全然忘了眼前这个人是她一直以来只敢躲避不敢反抗的凶神。

    阿媛急跑几步,伸手往吴有德腰包上夺去。可她哪里是吴有德的对手,吴有德抓住她胳膊使劲一拽,阿媛已被狠狠摔到墙角。

    她怎么忘了,她这点力气怎么可能把钱抢回来。

    阿媛努力平息自己的恐惧与惊慌,勉力爬起来走到吴有德面前。

    “叔,你看,这些钱我也不是自己用,明礼今秋要参加乡试,这些钱是给他准备的盘缠。等他中了举人,各地的乡绅老爷必定要支援他。到时候叔你的那一份自然少不了的。这里十几贯钱而已,叔你要是怜悯些明礼,将来他大富大贵了又怎会忘了你。”

    阿媛觉得吴有德也不是个只看中眼前利益的人,当初他巴结宋明礼,不也就是巴望着将来有个官老爷女婿,让他过好日子么。

    这般陈说,吴有德八成是要转意的。实在不行,拿出其中两罐钱来打发了他,把十四贯钱要到手,再找个吴有德打死也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

    哪知吴有德不仅不为所动,提到宋明礼似乎让他火气高涨得能喷发而出。

    吴有德额上青筋跳动,一把捏住阿媛的脖子,把她提到跟前,“等他中举?等他富贵?那时候你以为他还会要你吗?”

    阿媛已经闻到吴有德口中刺鼻的酒味,无奈脖子被他紧扣,想扭头避开已是不能。

    阿媛的声音因为压迫而变得沙哑,“你放心...他会的...少不了让你跟着富贵...”

    吴有德突然发狂一般哈哈大笑起来,“死丫头,老子白养你十多年啊,养得你成了睁眼瞎子。当初要不是老子使计,宋明礼那个小子能看上你?”

    阿媛的呼吸有些滞住,也无力地停下了在吴有德手中的挣扎。她心中突然而至的懵懂明悟,竟让她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恐惧。

    使计?使了什么计?吴有德是在撒谎,在挑拨吧,他只不过为了得到那些钱而已。

    阿媛用心虚的解释压下心中的不安,可联想到宋明礼每次见她时冷淡的神情,她如今确实明白那并不是不好意思而已,也打算要去问清楚的。可她意识到的时间,终究是晚了些吗?

    吴有德的话彻底击碎了阿媛心中最后的一丝期盼。

    “一年前,是你把这没用的书生救了回来。我从王山泉那里得来的粮食就两个人的口粮而已,你偏偏要把宋明礼好吃好喝的养着。后来他伤好了,要下山了。老子见你对他有几分意思,便出了力要帮你呢!”

    阿媛见吴有德笑得沾沾自得,心里像被刀剜了那么难受。

    “你——做了什么?”阿媛一字一顿地道。虽然她极不愿听到那个事实,但又忍不住要知道真相。

    吴有德松了手,阿媛还没喘过气,又被他推了一把,脱力地撞倒在床沿上。

    吴有德冷哼一声,“老子给他算了一笔账!他在老子家里好吃好喝了两个月,怎么也要算他一两银子一天!他走不得路,村里的大夫说要请城里的大夫才行,老子给他找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这又得算他十两银子!老子给他煎药端汤,伺候他跟少爷似的,这又得算他十两银子!最紧要的,老子闺女,清清白白的姑娘,跟他一个屋檐下两个月,传出去还有什么名声?这点怎么也要算他二十两银子!他欠老子一百两银子,还不上自然要娶你。”

    阿媛抓着床沿的手颤抖起来,声音也跟着发颤,“你——你讹了宋明礼!”

    如今见她面上刻意修饰过的妆容,还有一身打眼的装束,配上含羞带惬的笑意……阿媛蓦地明了,只怕之前也不是单单为伞而来,只是今日不巧被自己正面撞上。

    念及此处,阿媛倒有些尴尬,恼恨自己为何要跟她打招呼,当做没看见,自顾自往前走了才好。

    李幼蝉提步要走,忽又意识到自己有些仓皇,斜眼见到阿媛提着的香烛纸钱,抬起如葱玉指拢了拢鬓发,讪讪笑道:“阿媛妹子是去燕子坡吧?与我回家是同路呢,我们一道走吧。”

    阿媛只得应下,她与李幼蝉并不熟识,怕没得话说,一路尴尬。没想到李幼蝉却很快没了刚才的羞赧,一路很是健谈,阿媛只需应得一两句话,两人相谈倒是融洽。

    等李幼蝉将她家姐姐在镇上刚生下孩子的事儿讲完,路已走到村中段,李家院子就在眼前。阿媛见李幼蝉讲到姐姐的婚后生活时,眼中有难掩的喜色,似是十分羡慕与渴望的。

    果然是红鸾星动,阿媛暗忖一声。

    两人辞别,李幼蝉轻提裙裾,款步姗姗,推门进了自家大院。

    凡是村中富户,院子都比普通人家大,院墙也筑得高,绝不会随随便便围个篱笆。李家院子也是这般。

    虽看不见内里陈设,但见隐隐露出的檐瓦、砖石、木料等,成色都比普通村户好上许多。

    阿媛接着往前走,她娘的坟埋在燕子坡,走到村尾再过得一两条溪便到了。

    一路上看到不少村民,都是或扛锄头或牵牛,往自家田里去。

    阿媛一一打过招呼。其实阿媛觉得自己与村民们算不上熟稔,虽然在同一个村子里十多年,但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属于这个地方,或许有一天能离开这个地方的。

    阿媛不像村子里那些碎嘴的婆娘看见个人就能唠叨,婆娘们见她是个寡言的,自然不会主动找她说话,加之阿媛家现在不种地,与村民们也少了农事上的交流。

    村头也就颜青竹他们两户。阿媛算来,也就与颜青竹比较熟。小时候,她和颜青竹倒是玩得很近的。

    吴有德本来有几亩地的,在阿媛她娘死后,吴有德也懒得种地了,把田地放给村里的王山泉家种,每年收成了,收取一些粮食,够他和阿媛两人一年的口粮。

    而吴有德,便拿着她娘那些年辛苦做糕织布赚的钱去喝去赌。她娘在的时候,家里摆着的好些物事亮堂堂的,一点都不像村里小户人家。吴有德拿去当的当,卖的卖,如今家里是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

    阿媛想到吴有德,心里难受,抬头看,不知不觉已是行到燕子坡下了。

    燕子坡上柳树繁茂,野花盛开,一个个坟头像白馒头一样嵌在偌大的山坡上——村里历代人的坟大都埋在这里。

    好多坟头上都挂了纸,看来忙着春耕的村民们一早都来祭拜过了。

    阿媛也很快走到她娘的坟前。除了草,燃了香烛,摆好祭品,阿媛跪到坟前给她娘烧纸。

    整个山坡上也没有别的人,阿媛便小着声和她娘说话了。

    “娘,还记得我上回跟您讲的宋明礼吗?就是您走后,家里来的那个秀才。等他中了乡试,我们就定亲了,到时候我带他来看您。”

    阿媛又添了些纸钱。

    “吴有德那个混蛋,跟您在的时候预料的一样,现在要把这个家给败掉了。不过我把我的钱藏得好好的,他找不到。我卖糕点赚多少,他心里也没数的。”

    阿媛不信鬼神,但她总觉得这样跟她娘说话,她娘是能听见的。阿媛不想讲太多吴有德的事,她娘会难过担心的。

    “娘,你别担心。等我跟明礼订了亲,我就想办法搬到镇上住。我也是怕宋家父母嫌我是个孤单的,这才一直没听您的话搬到镇上去。等婚事定下来,也用不上吴有德了。过个三五年,也许明礼都做官了,我们说不定都不在枕水镇了,吴有德要纠缠也纠缠不了,用些银钱就把他打发了。”

    阿媛说得爽快,但心里面是揪着的。一切的计划都是要宋明礼先考中举人,若是他没有考中,吴有德会不会因为无利可图而反对他们的婚事呢?虽然他只是后爹,但她现在没有别的家人,按理,吴有德是有权给她做主的。

    阿媛禁不住叹了口气。

    “娘,你总说家里人一定会来找我的。可是都这么多年了,要找的话,早来了……如今我也不抱这种希望了,只要将来我和明礼过得好,我是从哪里来的,我家里还有什么人,这些又有什么打紧。”

    燕子在低空中盘旋,阿媛知道,一场春雨恐怕又要来了。

    待纸钱烧完,阿媛又与她娘说了几句道别的话,起身见头顶一处杨柳新枝繁茂。清明时节有在房前或屋檐插上柳枝的习俗,传说能驱虫辟邪,又或说是为了纪念某个名人。总之到得这日,确实家家折枝,户户插柳,他年长出荫荫一片,或是今日无心之举。

    阿媛伸手折下一段鲜嫩的柳枝,打算也往自家屋檐插上。她娘曾说过,在真正属于她的那个家,每年亦都坚持这个习俗。谁人插的柳枝来年郁郁葱葱,便是平安喜乐的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