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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0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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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皖这次的过敏非常严重,除了脸上身上的红疹,等救护车的时候还一度出现了痉挛和短暂的休克。

    到了医院后,纪皖稍稍清醒了一些,却坚决地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叫来了田蓁蓁和卫瑾彦。田蓁蓁留在她身边陪护,卫瑾彦上上下下跑腿,席衍他们在门外只能干瞪眼,幸好医生出来后说用完药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让他们各自散去,不要堵在门口影响其他患者的休息。

    贺予涵站得离他们远远的,一身的戾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病房的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路青檬不敢去惹他,只好和席衍一起靠在了墙上。

    “怎么弄成这样。”路青檬小声地埋怨。

    席衍脸上挂着彩,腹部刚才被贺予涵下了死手揍了好几下,腿上又受了伤,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活该。”他喃喃地道,不知道在说自己还是在说贺予涵。

    “走吧,我先陪你去处理一下,”路青檬头痛死了,“在这里也没用,人家都不愿意看到你们俩了。”

    的确,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席衍咬了咬牙,看也没看贺予涵一眼,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

    路青檬犹豫着看了贺予涵一眼,招了招手:“予涵,一起去吧?你这里也伤了,去医生那里瞧瞧?”

    贺予涵一动不动,充耳不闻。

    路青檬赔笑了一声:“你不想去就算了,不过大家都是好兄弟,吵过打过就好了,别放在心上,改天我请你们吃一顿,就把这个过节掀了……”

    “没有以后,”贺予涵阴森地开了口,“不是兄弟了。”

    席衍的背影一僵,倏地一下转过头来,冷笑了一声:“你当我稀罕,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绝交了正好。”

    他大步走进了电梯,电梯门徐徐地合上了。

    路青檬叫之不及,终于也恼了:“你们爱干嘛干嘛吧,我也不伺候了!”

    纪皖这病是急性的,一发作的时候看上去的确吓人,症状也最严重,甚至会产生休克和窒息,不过一旦过了这个点,症状就会逐渐减轻,只剩些红疹的话看起来吓人,不过只要慢慢休养、远离酒精,就会慢慢地消退。

    纪皖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所以送进病房的时候,她对医生坚持说不要内服药和挂水,只用了一些对孕妇无害的外用药和少许的营养片剂,医生叮嘱她同时多喝水多排泄,让体内的酒精代谢出来,这样恢复会更快一些。

    身上脸上都很痒,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白天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像走马灯一样地反复在她眼前掠过。

    奇怪,她竟然感觉不到伤心,而是感到了无比的庆幸。

    幸好早就决定要分手了,幸好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幸好没有被那些甜言蜜语所诱惑。

    抛开所有的幻想,脚踏实地地生活,比什么都强。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放空,深呼吸,吐气,循环往复,渐渐进入了梦乡。

    只是梦里也不安宁,各式各样的怪兽追着她跑,跑着跑着,整个人被什么不知名的重物压住了,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她努力挣扎着,终于冲破重重桎梏惊喘着醒过来的那一刻,恐惧的感觉是如此清晰,小腿肚一抽一抽的,几乎不能控制得蜷缩了起来。

    黑暗的病房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声。她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从床上半撑了起来,使劲地按摩着腿部,小腿肚那里又疼又难受,她不时地发出了一阵倒抽凉气声……

    手指一下僵住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气息绵长,带着强忍的克制。

    她惶然地往旁边一看,一个颀长的黑影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那熟悉的轮廓气势迫人,就算在黑夜中,纪皖都能感受到那幽深冷漠的目光紧紧地锁在自己的身上。

    “贺……予涵!”纪皖又惊又怒,摸索着床头的开关。

    “啪”的一声,灯亮了,贺予涵打开了灯,突如其来的灯光亮起,纪皖侧过头闭上眼,过了好几秒才睁开眼来,只见贺予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鹰鹫,一寸寸地扫过她的身体,最后落在她被子下的小腿处:“脚抽筋了?”

    “不管你的事情,我不想看见你,”纪皖警告说,“你赶紧出去,不然我要叫人了。”

    贺予涵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你以为有人会来管闲事吗?我们夫妻间的事情,需要别人来掺和什么?”

    纪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贺予涵,到了现在你觉得你这样还有什么意义?你不是已经认定我是一个水性杨花、贪慕金钱的女人了吗?你对这样一个女人还恋恋不舍,不觉得太讽刺了吗?”

    贺予涵没有说话,反而朝着她走了几步,俯下身来,两个人几乎面对着面,那张熟悉的脸庞上布满了红疹,曾经白皙细嫩的肌肤变得丑陋粗糙,那姣好的容颜也不再有,可是,为什么他还会一如既往得迷恋?迷恋到只要眼前的人一个眼神就能自动坠入她编织的情网?

    “我不在意,”他缓缓地说,他的声音冷静,没有半点起伏,就好像机械人一样,而控制这个机械人中枢的,正是眼前这个名叫纪皖的女人,“我有足够的金钱来支持你的贪慕虚荣。”

    一丝丝凉意从心底泛起,顺着血液渐渐流向四肢百骸,慢慢地冻结住了身体的每一寸角落,纪皖甚至听到了那冰冻肆虐的声音,每一声都在嘲笑她曾经的天真。

    “你这样真是让人感动,可是很抱歉呢,”她轻笑了起来,那笑容凉薄中带着豁出去的锋刃,就算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你这么坚持要我,你难道就不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儿就不是你的,难道你天生有替人养孩子的癖好吗?”

    一刀捅进身体,带着倒刺拔了出来,连着血淋淋的皮肉。

    贺予涵踉跄了一步,扶着床尾的床杆才让自己没有倒下。

    空气中是令人窒息的沉寂,所有的意识都远去,飘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带着蔷薇花香的午后。

    原来,经过这么多年的跋涉,这么多年的渴求,他依然是那日被单方面判处了极刑的少年,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床杆上尖锐的凸起带来一阵痛意,让他渐渐清醒。

    他勉力挺直身躯一步步朝外走去,好让自己那狼狈的一败涂地不是那么明显。

    手扶住了门把,他停下了脚步,一字一句地道:“生下来以后,做个DNA。”

    凌晨的街道上,贺予涵开车飞驰。

    天边的一抹曙光将露未露,大地还笼罩在一片夜色中。

    车窗外的景物呼啸而过,凌冽的寒风从敞开的窗户中刮了进来,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麻木了似的。

    而他的灵魂仿佛出窍,冷眼旁观着握着方向盘的自己,将油门踩到了最底。

    只有这样的极速,才能让人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存在,才能让身体里的恶魔停止肆虐,才能让胸口嚣叫着毁灭一切的念头暂时缓解。

    转角的时候,一辆重型卡车呼啸而至,贺予涵下意识地刹车、打死方向盘,轮胎尖锐的摩擦声响起,卡车堪堪从车头擦过,滑行了一段路后停在了马路中间。

    贺予涵的脸色发青,心脏传来的剧烈跳动声仿佛擂鼓,一下下撞击着他胸口。

    卡车司机疾步跑了过来,他也被吓得脸色惨白,说话声音都在哆嗦,总算大家都没事,他念叨着“菩萨保佑”忙不迭地跳上车走了。

    贺予涵终于清醒了过来,重新挂上了档位,一路缓缓地朝前开去。

    眼看着就要到自己的公寓了,他的车子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马路中间。

    那公寓里到处都是纪皖曾经留下的气息,还有两个人在一起的甜蜜瞬间,呆在那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掉转头,朝着贺家老宅开去。

    宁可身处勾心斗角的漩涡中,他也不想形只影单地凭吊那注定要逝去的脉脉温情。

    天已经蒙蒙亮了,贺宅伫立在一片绿荫中,宁静而古朴。

    家里的人都还在沉睡,贺予涵把车子停在车坪上,打开车上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眼角这里有个乌青,席衍下的手也蛮狠,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嘴角破了,衣领上还有一块浅褐色,不知道是谁的血迹。

    一丝亮光在镜子的角落里闪了闪,贺予涵的目光一滞,飞快地转头一看,整座老宅沐浴在晨曦中,没有一扇窗户是亮着光的。

    他又回头看向镜子,原来那抹亮光却已经消失不见,那个角落所对的他的房间,此刻已经漆黑一片,好像刚才只不过是他的幻觉。

    贺予涵有些疑惑,快步下了车,在宅子的四周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

    整座老宅的安保系统很严密,监控更有专业的安保人员日夜值守,应该不会有什么宵小之徒进来,贺予涵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眼花了。

    房间里一如既往得干净整洁,窗口放着一瓶插好的梅花,浅浅的幽香传来。他四下转了转,没有异常,而且他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商业上的文件都在公寓和公司,这里有的只不过是他青少年时保留下来的一些物品,包括母亲留下来的和他有关的遗物而已。

    他刚想关灯回卧室小憩片刻,眼角的余光瞥过书柜,忽然愣住了。

    那本高二的语文书被摆在了书柜第二排的左侧,而他明明记得,前阵子纪皖在这里翻阅过以后,顺手□□了右侧。

    的确有人来过了,而且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贺予涵的眼神幽深了起来,会是谁深更半夜地在他房间里?想找的又是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