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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大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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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璟煊听得这声通报,手上顿了一下,而后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喝他的药粥去了。

    此处现下作为他的寝处,侯家家主选在这个时候前来拜见,还是知道礼数的,但究竟是有其他的事情相求,或是单纯只为了过来全个礼数,只等着往后看了。

    庆来此时看了看一脸置身事外的赵璟煊,又转头悄悄瞥了一眼已在桌边坐下的沈珵,觉得有些头大。想来他们还是低估了昨日之事对于赵璟煊的影响,若是在此之前他们还抱有一丝幻想,认为英王爷不过借着这个势头发泄对沈珵的怒火,那么在此时便完全打消了这些念头。

    赵璟煊是全然不想继续装模作样的状态,往时外头人来见,即使自身无法视物,再如何糟糕也是要命左右将他上下打理好来见的。除去春桃记忆中的,在服下毒酒之后醒来之时,其余时候无一不是如此。

    先前想了这许多,此刻一转念,也不知这番变化到底是好是坏了。左右是他们身边人无法阻止的,不如静观其变来得安心,若是发生什么于王爷不利的变故,他们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是无话可说的。

    侯家家主很快就领着人进来了,庆来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几眼,发现领头的是个中年人,面容白净,仪态端庄,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着浅色长衫,衣长至脚面,袖袍宽大,全然是当朝读书人的装扮,看起来不像个掌管一方大族的家主。

    庆来在京中这么些年,各类大小官员皇亲国戚也见过不少,各类人物形形□□,但此中年人说话之时,也没有丝毫乡间世族不自觉间沾染的轻浮之气,不由让他多看了两眼。

    “河内侯氏侯席岑携犬子良栖,拜见英王殿下、沈将军。”中年人,侯席岑简单说明了身份,想来是早已得知如今赵璟煊的情况,却也没有因为此事而失了礼数,说话时正面对着赵璟煊,又微微侧身不怠慢了坐在桌边的沈珵。

    沈珵点点头,没说话。侯席岑又侧身让出身后之人,略作介绍,便是侯家长子侯瑞谦,字良栖的年轻人。

    等到侯家家主说完,沈珵也没说话,这边赵璟煊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拿过春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略一点头道:“原是侯家主,本王身有不便,便不多言了。家主若有事相商,只管同沈将军商议便是。”

    赵璟煊表明态度,侯席岑也未惊讶于他这般冷淡之言,听过赵璟煊言语之后,便应了是,道声失礼,这才转向沈珵,换上一脸要说正事的态度。

    庆来在赵璟煊耳边说了这般情况,赵璟煊就点点头,仍是靠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珵此时便开了口,使侯氏父子同在桌边坐了,直接问是何事。

    侯氏父子简短地答了谢,落了座便开门见山直接说了。赵璟煊虽让他们有事同沈珵商议,但沈珵使他们直接在此地说了,就是让赵璟煊也听了去,免得真落下将军越过王爷去的口实。

    赵璟煊便闭了眼听着,原是与今年河南境内的旱灾有关。年内还在京城之时,虽其时处境艰难,他还是从吴顺那里听了些消息,说是今年内河南滴雨未降,整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皇帝对此事很是关注,甚至还因拨粮之事还大发光火,最后命山西、山东两省调拨今年应充入国库的粮食至河南赈灾,又免了河南一省今年的税收,这事才算是已解决了。

    但此时侯氏父子所说正是这粮食之事。

    年内河南境内颗粒无收,百姓不说拿不出税粮,就连糊口都十分艰难。说一声饿殍满地甚至都不为过,好在朝廷立即下了旨划粮免税,这样看来似是没有什么需要过多担心的了,但问题就出在这粮食的划拨上。

    朝廷的旨意是下到河南首府,也就是开封府,从山西、山东两省调拨过来的粮食,也是拨入开封府仓,再行统一分配。此举听来井然有序,实则不然。据侯氏父子所说,朝廷旨意下达至今半年有余,两省调配粮食到达开封也有五月,但时至今日,怀庆府仓从未收入来自开封府调配的哪怕一粒粮食。

    “可派人催过了?”沈珵问。

    侯瑞谦便道:“何止是催过,近两月来便是每七日便要派人往开封府去的,只是每回都毫无音讯,不是进不了府衙之门,便是处处推诿。”

    说到后面,侯瑞谦甚至有些激动,侯家家主便看了他一眼,示意其失态,侯瑞谦这才意识到失礼,便向沈珵赔了不是,又继续说下去。

    原来先头三月,怀庆府内百姓还能够勉强支撑,城中百姓稍好些,家中有些余粮的便过得稍宽裕些,不至饿了肚子;但城外农户却不是这般光景,三月下来,早已是面色如柴,几乎要活不下去。

    侯氏作为河内县乃至怀庆府大族,对此种情况自然不可置之不理、视而不见的。两月之前怀庆府内眼见就要出现百姓活活被饿死的情况,侯家族内经商议之后,最终决定开仓放粮,侯家几处粮仓尽数开放,接济整个怀庆府内,便是如此度过了两月。

    “如今族内也是艰难度日,前日清点之后余粮已是所剩无几。若是照常接济,最多不出七日便是无力支撑了。”侯瑞谦道。

    沈珵就道:“贵府高义。”

    却没有接他们的话,或是主动提及能够做些什么之类,像是没有听出对方话中的求助之意。

    侯家想来也是被逼得急了,这才会在这个赵璟煊一行方才住进来一日不到的时候出言相求,既是如此,便是听闻沈珵这种没有想要出手相助的意思时也不会放弃。

    然而沈珵的态度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说他的身份,就是寻常人为人所求也要思量片刻,是以侯家父子对此也没有过多失望,而是接着直截了当地说了:恳请英王爷和沈将军出手相助。

    “说来无赖,王爷同沈将军此等身份,侯氏无以为报,小人唯有在此代全族上下一千四百三十九口同王爷将军承诺,此后但凡有用得上侯氏之处,侯氏族人万死不辞。”侯席岑本是在一旁任侯瑞谦陈述,此时也开了口,说出来的便是掷地有声。

    这一番话出来,连沈珵也愣了一下,随后便道:“家主如此承诺太过贵重,不可轻言。”

    赵璟煊闭着眼不说话,庆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珵,发现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就想了想,道:“二位莫急,此事诸多内情未明,就算是我家王爷也不敢贸然答应;今日天色已晚,不免疲乏,奴婢斗胆提议诸位明日再行详谈,不知家主、公子意下如何?”

    侯家父子都是聪明人,一个王爷不出声,一个将军不接招,两尊大佛迎了进来,他们本也未指望过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动的;因此现下一时间僵持了下来,庆来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他们便顺势下了,当即便说明日随时恭候,而后就速速告辞。

    赵璟煊在庆来出声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虽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是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默默地听了。此时侯家父子已告辞离去,房内之人也因先前被庆来遣了出去,而只剩沈珵、庆来、文昶和冬梅几人,赵璟煊想了想,正准备下逐客令将沈珵请出去,就听见这人先开了口。

    “时候已晚,便不再叨扰王爷了。”接着又寒暄了几句,便也离开了。

    文昶见此间也没了其他事,就也告了辞,同沈珵前后脚出了门。

    “本王倒还没有困意。”赵璟煊掀了被子要下床,冬梅和庆来就赶紧来扶,“陪我去院子里走走。”

    两人都是一怔,对视一眼也说不出劝阻的话,便老老实实地服侍赵璟煊穿好了衣服,又从箱子里拿出大氅给赵璟煊披上,这才搀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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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刺骨啊。”一出门,赵璟煊就说了这么一句。

    庆来听了立时就道:“不如回去吧王爷,夜间寒气重……”

    “本王哪里有如此弱不禁风的?”赵璟煊轻描淡写,脚步没停。庆来也就无奈只得继续扶着他。房内四角都置了火炉,暖意融融,即使是穿了大氅,刚一出门也是要经受这一番苦寒的。

    “本王自幼长在北部,于冬日严寒也是有所体会。近日却听闻南方冬日之寒,倒是远胜于北方的?”赵璟煊语气平静柔和,庆来一晃神就觉得王爷又变成原来那个性情温和的王爷了。

    他听得赵璟煊这样问,就笑道:“王爷未曾去过南方,便有所不知。南方少雪,却有冬雨,严寒之下,寒气便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刺入骨髓,任凭如何防护也无济于事的。鱼米之乡在此事之上,也是北部无法比及的。”

    庆来又说了几件小事列举南方之冬的苦寒,赵璟煊就静静地听着,不时说上两句,让庆来不由得滔滔不绝起来。

    三人此时已至院内正中,今日稍有月色,赵璟煊虽不可见,冬梅却也有些兴奋起来,连说明日该是个好天气,这院内位置正好,可支了椅子在院内晒太阳的。

    赵璟煊就点点头,这边庆来说得告了一段,又道:“这样算来,不出半月便是元日了。只可惜河南境内遭此大灾,百姓们这年只怕是不好过的。”

    冬梅也附和着点点头,一时间有了片刻的沉默。庆来回过神来,就想着再说些什么,却冷不防被赵璟煊打断。

    庆来就看着赵璟煊一脸平静道:“民间有家人团聚便是新年的说法,便是庆来自小长在南方,同北部风俗有异,这个道理倒还是相通的。”

    冬梅茫然地听着,点了点头,却不明所以。她转头看庆来,却见庆来的面部表情开始僵硬起来,直愣愣的站着,一动不动。

    而这边赵璟煊还在继续说着:“听闻你父母早逝,兄长却还是在的。今岁除夕之日,本王便准你一日休,左右兄长就在近旁,该当是好好过个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