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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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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江合流,西北可望长安。

    赣州城着实是小,一行人进得城来,两刻钟便是从东到西将整座城横穿了过去,马车在城西一处停下,赵璟煊被庆来扶下车的时候,便觉一阵一阵的喧闹声传了过来。

    “这是何处?”他感受着车内久坐有了些微僵硬的身子慢慢舒展,一边随口问道。

    张奇桥就在一边道:“此处名为赣州行会,同那驿馆有所相近,只是规格比之不及,却是由往来商贾自发组建。这城内并无客栈,宅院颇小,也多是隐于巷中,若不入驿馆,便只此处尚能住得。”

    赵璟煊随口问问,也并无许多要求,只是听了张奇桥的话,却生出些好奇来:“商贾聚集之所么?”

    “正是。”庆来扶着赵璟煊朝里头走,张奇桥跟在另一边,边走边解释道,“此处称作双江合流之处,赣江之源头,北部南下的船只到得此处便是需要上陆换行车马,经赣州城南行至梅关驿入广东,反之亦然。是以此城内多有商贾停留歇息,时日渐长,便形成了这般规模。”

    “我往日只听闻北部贩牛马,南方有米粮,却不知广东湿热之地也可经营?”赵璟煊想了想,问道。

    众人已进得一间小院,比之沿途所居大有不足,不过胜在精致,也能住得。如今赵璟煊不能视物,身外如何到底是无所谓的,眼下庆来扶他进到院中,穿过天井入中门又绕过天井,进了主屋。

    张奇桥随侍一旁,待冬梅张罗先上了茶让赵璟煊润润喉,又将外衫换了宽松衣衫,见赵璟煊神色放松下来,才斟酌道:“王爷所言不无道理,若只广东一省,自然有所不及。然我大楚疆土广大,北有罗刹,东有倭人,南部汪洋无尽,自有诸多南洋岛国归附我朝,而自先帝朝始,有西部万里之外佛郎机之国人渡海而来,于广州府登岸,为我朝文武礼仪、丰饶物候所慑,欲行贸易之事……”

    张奇桥见赵璟煊神情,便继续道:“只是先帝有令,海外诸国人非传召不可入大楚,若行贸易,不离广州府福州府,当今圣上从未有过传召,是以大楚朝内除商贾外也鲜有人知。”

    赵璟煊端着茶,显然是被张奇桥言语带入,勾勒出一个全然新鲜的景象。他往日并不清楚大楚疆域如何,只知大楚□□上国,自有八方来贺。东南沿海虽有倭寇,却不足为惧;南部陆地之外是无边海洋,南洋诸岛却是闻所未闻;至于那更远的西方佛郎机国,更是不得而知。

    如今听张奇桥所言,方知天下之大,竟有西方万里之国,远非大楚一方天地。赵璟煊越发好奇起来,便问道:“既是如此,这赣州城中往来商贾想来都是要往广州府去的,倒是与我们同路了。却不知那海外诸国人竟也是要米粮牛马的么?”

    张奇桥就笑道:“王爷尊贵,想来有所不知,我大楚牛马虽壮,但那海船最是凶险,航行万里,船上牲畜便是十不存八。南洋诸岛陆地狭小不若我大楚物产颇丰,便以珍珠珊瑚香料等物换得米粮布匹精铁等等;而那西方佛郎机人则奉我大楚茶瓷丝绸为至宝,多以金银易之,也颇得他们万里之外那国王欢喜。”

    赵璟煊颔首,不由出神道:“原来如此。我竟是今日听闻,方知天下之大,海外万里亦有邦国,以往倒是坐井观天了。”

    张奇桥忙道:“王爷切莫妄自菲薄,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王爷身份尊贵……”

    赵璟煊本不甚在意地听着,心思却是游移到万里之外,不防此时春桃扣了扣门,打断了张奇桥的话,也让赵璟煊回过神来。

    “王……少爷,现下这赣州行会所派十数杂役已在门外候着,正要见过少爷。”春桃在门口道。

    这一路下来众人俱是称赵璟煊少爷,沈将军则作沈公子,却像是富贵之家结伴出游,便是白龙鱼服,稀松平常。赵璟煊已是习惯,只觉省了不少周旋,多了几分随心之感,只是如今乍一听这行会竟是有杂役派下,不免有一问。

    春桃还未出声,张奇桥便答道:“行会地域虽广,如这般庭院却是鲜少,商贾一行多有货物,但入行会当中,独居一间便配一杂役,如这般庭院便少不得十数人的。”

    赵璟煊就点头道:“竟还有这般规矩,让他们进来罢。”

    春桃就出去叫人,张奇桥见赵璟煊不曾再问,也不再多言,就退至一旁闭口不语。庆来和冬梅两人侍立赵璟煊身后,一人接过茶水,一人又递上糕点,赵璟煊一派怡然之态,安然处之,便是通身富贵做派,做不得假。

    那十数杂役进得门来就见这般场景,不免重新揣度这主人家身份,言语之间便更加谨慎,不敢有丝毫怠慢。

    庆来在赵璟煊身边说到那杂役们现下已在堂下,赵璟煊点点头,庆来就开口让他们各自报了姓名,见个礼便成。众杂役便依言行事,赵璟煊本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听着,却不想听过了十四个,到得最后一个时,下头传来一道温润嗓音。

    “小人季哲明,见过赵少爷。”

    那嗓音如玉浑成,悦耳之余,又有坚忍不屈之气内蕴,加之此人声调平和稳重,不卑不亢,此势此质,但只一言,先前十数人便不可与之相提。

    又听姓名,其余杂役多为李虎张牛之流,不甚文雅。听得此名,赵璟煊却是思索片刻,而后道:“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下头季哲明似是愣了一下,而后道:“正是。”

    赵璟煊点点头:“好名字。”

    季哲明回道:“多谢少爷。”

    赵璟煊看不见人,但此人单凭这姓名声音气质,便如何也不该是个杂役身份的。他便问道:“你是如何到此处做了杂役的?”

    季哲明回道:“小人赣州府人士,不过谋一口饭吃罢了。”

    赵璟煊靠了回去,他心里觉着不对,但也不再多问,初次谋面之人,纵使有所好奇,也不致刨根究底的。他便不再说话,想着让庆来说几句放他们离去就是,他们在此停留左不过两日,旁人如何到底轮不上他来操心。

    只是庆来还未出声,就听得有几人从外头进来,当先一人缓声笑道:“我听闻去年秋试江西有一奇才,年仅双十便得亚元,文章有几分出彩,也是言之有物。只是此人颇为神秘,去年秋闱放榜之时便不见踪影,连巡抚所设鹿鸣宴也未曾露面,今岁春闱更是不曾赴考。”

    沈珵走到赵璟煊处见了礼,得了不冷不热的回复便在他下手坐了,对上那季哲明看过来的视线,见那面上几分惊疑几分揣度神色,接道:“只知此人姓季名哲明,江西赣州人士,如今听闻阁下姓名,却不知那位季举人同阁下有何关联?”

    赵璟煊神情一动,便也不出声,只等着听那季哲明怎么说。只是他置身事外,却还是躲不得每日必经之事,下头季哲明还未有动静,他这边却是一阵苦香传来,闻着这熟悉味道,不由想到争斗这月余,沈珵有什么招数他已是领教过,便也懒于多费什么口舌,不等谁提醒,直接接过碗就喝了下去。

    这头季哲明看着沈珵的视线从上头赵璟煊身上移开,眼角有细微笑意隐没,便也瞥了一眼上头那少爷,就见那人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从身旁人手里拿过蜜饯放入口中,动作一板一眼,似是颇为气恼。

    季哲明心中一动,思及眼下情状,又往沈珵方向看了一眼,却正与沈珵看过来的视线对上,这人面上笑容依旧,眼中却不见了方才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把脑中思绪撇开,季哲明垂下眼,闷声道:“举人老爷何等人物,岂是小人这等身份可以妄想的,大约只是同名罢。”

    上头赵璟煊眉头一挑,心里对着季哲明的身份已有九分确认,至于这季哲明为何不认,大抵是有他自己的缘由,只是这缘由为何,却是同他们没有关系了。

    果不其然,沈珵也未曾深究,便顺着季哲明的话道:“那便可惜了。”

    季哲明径自垂首不语,沈珵也不再出声,庆来见两位放下了对这季哲明的兴趣,便说了几句话,将这些杂役们打发了出去。

    余下赵璟煊同沈珵二人分坐上下,张奇桥庆来冬梅春桃侍立一旁,文昶先前随沈珵一同进来,并未出声,是以眼下赵璟煊并不知有他在此。现下众杂役出得门去,堂中无人出声,便是一片安静,赵璟煊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顿了一下,还是张口道:“沈将军还有什么事?”

    沈珵难得没有立刻答话,庆来看过去,就见他五指托持茶盏,右手抚着茶盖,转了两转,而后才抬眼笑道:“殿下赎罪,方才有消息自京城而来,这才耽搁了些时候。”

    赵璟煊一怔,面上安然之色立时收敛,他闭了闭眼睛,等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丝丝金线消失了,才转向沈珵的方向。

    “什么消息?”

    “宫中消息。”沈珵道,“皇上龙体抱恙,至今已有十日不曾上朝。”